4K修复版《香魂女》重映导演谢飞的反思和总结

4月20日，由谢飞执导，天津电影制片厂、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经爱奇艺和厦门大学电影修复联合实验室修复的《香魂女》4K版在刚刚开幕的第十三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修复经典”单元首映，谢飞参与了映后交流，该片曾荣获1993年第4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

近年来，由于AI（人工智能）技术的高速发展，为经典老片的修复提供了巨大助力。智能技术可以对脆弱娇贵的老胶片进行全自动划痕检测和画面修复，尽可能再现原片风采。爱奇艺ZoomAI修复团队负责人表示，AI技术的应用使老片修复的效率较过去提升了500倍，这也让越来越多的经典影片能以全新面貌再度和观众见面。此次北京电影节“修复经典”单元有11部4K修复展映片。

尽管已经是30年前的电影，《香魂女》中的女性角色塑造放在今天来看依然饱满立体，全面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导演谢飞最初看到原著周大新中篇小说《香魂塘畔的香油坊》就被吸引，他的很多作品都在致力于呈现时代大环境下女性所处的境况。

原小说主要是写中国农村的几名妇女，在改革开放之后发家致富，也写到了买卖婚姻。电影的主线是一桩买卖婚姻，斯琴高娃饰演的女主角香二嫂为智障儿子买了一个聪慧的媳妇，副线是香二嫂的香油厂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越做越好，甚至有了国外投资，有了出口销售。

在谢飞看来，电影是比较直观的时空艺术。影片中，女性角色能干、聪慧、现代又开放，但实际上她们在男女关系和个人生活中也会碰到各种困难，作为一个女人到底应该怎么来处理这些困难成了整部影片的核心问题。

时代在变，但过去的故事从来不应该只是历史。谢飞觉得，作为创作者，要不断地观察。香魂女的故事是1980年代的周大新的观察，原型是他的一个嫂子，婚姻状态有点类似香二嫂，启发他编写了这个故事。“所以我是觉得今天的作家们应该更关注现实。”谢飞说。

谢飞在好故事的发掘上一向积极敏锐。2012年，他支持导演王竞拍摄的《万箭穿心》，表达的也是关于女性自强的问题。他还提到自己的研究生滕丛丛拍摄的《送我上青云》，也是近年来表现女性觉悟的影片。

谢飞认为，社会在进步，如今大量的农村女性进城务工，接受新的知识和观念，但即便如此，女性的权利保护还是存在问题，比如拐卖妇女的情况仍然存在。社会发展在解决一些问题的同时也会带来新的问题，“所以有新形势下的女性问题，甚至包括一些职业选择有性别歧视等等。人类的各种问题，只要人存在就会存在，只不过变成了其他的表现方式。”

对于创作本身，谢飞也一直在自我反思和总结。他的头两部戏都是编造的故事，很少给学生讲，到了创作的第三阶段，他突然认识到只有故事是不够的，必须有丰满的人物，特别要进入对人性的真善美、假丑恶的复杂存在状况的剖析，表达作者惩恶颂善的愿望，这种作品才有价值。

“所谓长河式的作品，不是说这个故事谁都看到过，而是你写的人性、情感是人类共通的。”谢飞说，“《本命年》和《香魂女》都是我有了这样的认识以后创作出来的。香二嫂既是个强者又是弱者，既是好人又是坏人。《本命年》里姜文演的李慧泉打起架来浑身力气，但是连恋爱也不敢谈，精神上是软弱的。你说他坏吧，也不坏，他很善良，很哥们义气，他是一个非常真实又复杂的人。所以这两个电影一个得银（编者注：《本命年》获得了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一个得金的原因是进入了这样的层次，它们应该也是我最好的作品。”

这两部电影之后，谢飞拍了一些关于少数民族的电影，比如《黑骏马》，反响也很不错。但他坦陈在人性的剖析上都不如两个汉族题材丰满，原因就是那不是自己所属的民族。对于其他民族，谢飞的态度是非常尊重的，但是不敢做很深入的剖析甚至批判，而一个作品缺少思想上的批判，力量就会弱一些。谢飞认为自己的此类作品多数是出于对其他民族中比较美好的风俗和信仰精神的展现，在反思程度上不如《香魂女》和《本命年》，“这两部作品应该是将时代的影响和我个人成长的经历观察，真实地表现了出来。”

年过八十的谢飞身上仍然散发着巨大的活力，他在电影节蹦迪、在豆瓣上和网友逗趣，很多关于电影的活动中都有他的身影。谈到如何保持这种生命力，除了“别得病”之外，他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不断学习，接受新鲜事物，让大脑保持思考。

对于如今流媒体对传统电影市场的冲击，谢飞说：“一定不要轻视网络时代造成的这种多元的影视叙事，不要以为在影院黑乎乎的自己观赏就永远是伟大的，不一定的。现在家庭影院的视听效果已经非常好了，本人家里就有一个海信的85寸大电视，我坐那看球赛简直感觉就跟在我脚下打球一样，我根本不愿意到外面去。大家不要光看影院里的人减少了，你要看到底有多少人通过网络、通过融媒体看这个作品。那个价值是非常大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