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尔达、朱丽安与阿莫多瓦：珠联璧合

在不久前落幕的第81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西班牙著名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执导的首部英语长片《隔壁房间》拿下了最高荣誉金狮奖，也是他从影以来首次获得三大电影节的最高奖项，迎来了创作上的重大突破。而这份荣誉离不开影片的两位出色的主演：来自英国的蒂尔达·斯文顿和来自美国的朱丽安·摩尔。

“太帅了，佩德罗！”当看到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Alrnodovar）首次身着AnthonyVaccarello定制西装来到拍摄现场时，蒂尔达·斯文顿（Tilda Swiriton）惊呼道。她身边是笑声爽朗、感染力十足的朱丽安·摩尔（JulianneMoore），同时也是电影《隔壁房间》（TheRoom Next Door）的另一位主演，这部影片是阿莫多瓦导演的首部英语长片。那是一个春日，在飞往纽约拍摄最后几场戏的数个小时前，电影制作团队抽时间在马德里北部完成了这组杂志拍摄，那个时候该片就已成为2024年最受期待的电影之一。杀青后，历经长达半年的后期制作，《隔壁房间》于9月初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举行了全球首映，并拿下了最高荣誉金狮奖。这之后，阿莫多瓦又出席了9月底的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领取了“多诺斯蒂亚”终身成就奖，以及10月份的纽约电影节。

“我的年龄虽然还不算大，但也仍然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总在思考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我想尽一切办法充分利用时间，为此常常感觉压力很大。”阿莫多瓦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样描述道。2020年，阿莫多瓦拍摄了短片《人类的呼声》，这是他首次与蒂尔达·斯文顿合作。“从2020年到现在，我拍了很多作品，也经历过种种等待，对我来说，那段时间确实太煎熬了，因为我已到了一个等不了太久的年龄。”阿莫多瓦回忆道，“为了等佩德罗·帕斯卡和伊桑·霍克腾出档期拍摄《奇怪的生活方式》，我足足等了六个月。在此期间，我开始创作《隔壁房间》，那正是电影《塔尔》上映之时，我原本在等凯特·布兰切特腾出档期，她当时正在拍摄阿方索·卡隆导演的电视剧，后面还排了一部澳大利亚电影。”

四年前，有消息称阿莫多瓦正在筹备个人第一部英语长片，该片改编自露西亚·伯林的短篇小说集《清洁女工手册》，计划由凯特·布兰切特担任制片人和主演。2022年9月，有报道称阿莫多瓦将退出该项目。对此，阿莫多瓦回应道：“我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无法胜任那份工作。”而现在，他正对自己的首部英语长片做最后的打磨。《隔壁房间》于今年年初宣布开拍，内景在马德里拍摄，外景在纽约拍摄。“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佩德罗是什么时候明确告诉我这部电影和这个角色的，应该是在我们拍摄《人类的呼声》的时候，不过，当时我对此还不太确定，因为谁也不知道疫情之后会发生什么。”蒂尔达·斯文顿坐在苏格兰家中，隔着电脑屏幕这样说，“当时，佩德罗只对我说希望有机会再次合作，但除此之外，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朱丽安·摩尔则在视频通话中表示自己非常清楚地记得导演联系她的过程。“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那是一件让人倍感惊喜的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天早上，我刚打开电脑，就看到那封邮件静静地躺在邮箱里。我当时特别激动，”她回忆道，“我立刻对我先生说，佩德罗·阿莫多瓦刚刚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邀请我参演他的新电影。我先生让我赶紧答应下来。”

这位来自西班牙拉曼恰的导演将美国作家西格丽德·努涅斯的小说《邻人之爱》改编成了电影《隔壁房间》。影片中，蒂尔达·斯文顿饰演身患绝症的战地记者Martha，她做出了一个极端的决定；朱丽安·摩尔饰演的畅销书作家Ingrid是Martha的好友，陪伴Martha走过了艰难的生命末期，在此过程中也对Martha与同她断联的女儿、生命与死亡都有了新的思考和认识。蒂尔达·斯文顿在谈到这个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角色时，表示：“我不会说这很难，但这个担子确实很重。我很荣幸能够出演这一角色，因为我很喜欢演绎充满复杂情感的角色。在职业生涯中我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我更喜欢这样。”朱丽安·摩尔在影片中扮演倾听者的角色，这位美国演员解释道：“在拍摄过程中，有几次我真的觉得很难受。当你陪伴一个病人的时候，你只想给他们一些安慰，让他们感觉好受一些，但这其实并不容易。与此同时，这种女性之间深厚的友谊所蕴含的意义真的很美好。我那时的想法是，能为处于那种境地的人所做的就是握住他们的手，陪伴在他们身边。”

斯文顿和摩尔是一对难得一遇的绝佳组合。“选角的好坏至关重要，影片的成败也取决于此。我觉得她们的表现非常出色。”阿莫多瓦表示，“蒂尔达是一位有着独特气质的演员，她的外形与众不同。虽然她尝试过许多带有异域风情的角色，却不曾遇到这样有深度的戏剧性角色。她有一张独特的面孔，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惊叹不已（现在我每天都在屏幕上看到她），我觉得没人能像她一样把如此复杂的角色演绎得这样淋漓尽致，尤其是这个角色对身体的要求也很高。”阿莫多瓦继续补充道：“朱丽安的表演也十分出色，尽管看起来可能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只有真正的演员才能做到这一点。在影片中，她总是倾听并注视着蒂尔达扮演的Martha，但她的特写镜头同样富有表现力。她的眼神展现出了她所听到的一切，这是很难做到的，她将这个角色演绎得十分完美。我对她们两人都很满意，希望她们能凭借这部电影取得好的成绩。”之前，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艺术总监阿尔伯托·芭芭拉在一次采访中提到，《隔壁房间》将成为今年下半年引起好莱坞关注的影片之一。“我就像这些艺术家的母亲。如果让我选择将奖颁给自己还是她们，我一定会选择颁给她们。”导演阿莫多瓦幽默地说。

同阿莫多瓦导演合作，是无数优秀演员多年的梦想，但如果问蒂尔达·斯文顿她的这个梦想，则呈现出另一种面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个奇迹。和其他有幸接触到优秀电影的同龄人一样，我在学生时代就看过他的作品，并完全沉醉于他电影中所展现的世界。”蒂尔达回忆道，“当我开始和德里克·贾曼在伦敦拍摄自己的电影时，我们无法不去关注佩德罗的作品。我们思考着各自世界中的电影，而这些世界是相互关联的。我们对马德里并不熟悉，也不清楚佩德罗在他早期作品中所展现的故事背景，但我们认同那种我们喜爱的情感表达方式。我一直感觉他是我的远房表亲，但从未想过自己能与他合作，因为他只拍西班牙语电影，而我不是西班牙人。当然，我很欣赏他的工作方式，但也确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拍摄一部英语电影。”蒂尔达第一次见到阿莫多瓦是在好莱坞的一次活动上，当时两人都有些拘谨，直到第二次见面才有了交流的机会。“我鼓起勇气对他说：‘佩德罗，虽然我不会西班牙语，但我愿意为了你去学习。你也可以给我写一个哑巴的角色。请考虑一下。’他听完就笑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就收到了《人类的呼声》的邀约。”蒂尔达分享道，“他现在已经成为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在人生的任何阶段遇到这样的人都是一件美妙的事，而在这个年龄遇到他，并参与到我一直喜欢的电影创作中，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体会到的最深刻的道理就是：不要虚度年华，抓紧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隔壁房间》探讨了如何面对生命的终点，并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完全支持在生命终点保持尊严的观点和做法。在某些情况下，自己的生命应该由自己决定，特别是当一个人时日无多，只剩痛苦时。这是一个关乎人性的问题。”阿莫多瓦分享道。影片始终笼罩着死亡这一终极禁忌的阴霾，它与年龄密切相关。“在过往的作品中，我常常会沿着同样的路径去探索同样的地方。我花了数年时间拍摄电影，从不同角度讲述身为母亲的各种遭遇，但是现在，由于我与乔安娜·霍格在《永恒的女儿》以及其他即将到来的项目的合作，再加上我所处的年龄段（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我目睹了父母和深爱之人的离去），我感觉自己离死亡已经很近了。”蒂尔达如此坦言。朱丽安·摩尔则从另一个角度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影片中的主角们共同面对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整个过程非常美好。我们所有人都应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很重要，因为它能帮助我们以正确的视角看待世界，认识到生命的短暂。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阿莫多瓦的这部新作少有他以往作品中常见的诙谐元素，是一部残酷严肃又不失温情的影片。“这种克制是有意为之的。就我现在的年龄和拍过的22部电影来说，这种克制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同样重要的是，我不应该陷入感伤。”对于这部电影与以往作品可能存在的相似之处，导演做出了这样的解释。蒂尔达·斯文顿对此也有发现：“其实这部新作与影片《胡丽叶塔》甚至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相似之处，仅限于导演是同一个人。前几天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部电影可能会填补他在过往作品中未曾尝试的空白。这部作品非常符合他的风格，早在十年前他就应该将其拍成电影。寻找电影的切入点是一个有趣的游戏。”阿莫多瓦本人则表示：“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说，影片与我前几部作品截然不同。而我由于身处其中，没有产生距离感，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自今年初电影开拍，两位主演在马德里生活了五个月。早在2008年拍摄吉姆·贾木许执导的电影《控制的极限》时，蒂尔达·斯文顿就喜欢上了马德里，如今更是深深爱上了这座城市，她表示：“我必须告诉你，我非常喜欢马德里。不仅因为佩德罗在那里，还因为在那里我结交了很多其他的朋友。我住在苏格兰的乡下，已经很久没有想过搬到城市中生活了，但如果有人非要我这么做，毫无疑问，马德里将是我的优先选择之一。当然，马德里并非完美无缺，它让我想起了上世纪80年代的伦敦。那里并不是一个欢乐的花园，它是一个存在着各种不便的大城市，但是它慵懒闲适的生活状态实在令人着迷。此外，马德里有很多博物馆，每当你步入其中，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对摩尔来说，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慢慢了解这座城市。之前，摩尔参加宣传活动时曾去过马德里，但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只有短短的几小时。提到马德里，她笑着说：“我住在萨拉曼卡区，那里很美，我每天都去英国宫。我真的快爱上那里了。每天晚上回家，我都会对自己说，你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不要再去逛了。但最后，我还是会拿着包再去商场里走一走。我一边不停地买东西，一边试着和其他人用西班牙语交流。有一次，我先生来看我，我告诉他，必须去看看这世界上最好的商场。另外，马德里的艺术瑰宝多到不可思议。我以前从未去过普拉多博物馆，但去了之后就被深深地震撼了，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