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绮　赵心柔 对人成行

我们对未来发问，对“ 更好的世界” 抱有信念，我们希望看到更多的光彩女性走上世界舞台。她们是充满好奇心、求知欲、勇气、智慧和创造力的女性，也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和探访的——

在设计和艺术的道路上走10年、20年，会遇见什么？那些坚持和探索最终会开出怎样的花朵？Cindy Chao姐妹与蒋琼耳给出了各自的答案。Cindy Chao一如既往地带着勇气、耐心和自信，用造建筑的方式创作珠宝；蒋琼耳则选择了轻盈转身，回到了更纯粹的艺术世界。这一路上，她们遇见过璀璨，遇见过黑暗，却始终自我照亮，自我追赶。

赵心绮（Cindy Chao）和赵心柔（Kate Chao）一起长大。妹妹Kate一路见证姐姐Cindy从默默无名成长为21世纪最有代表性的珠宝艺术家之一的历程。如今Cindy的作品被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刷新亚洲珠宝拍卖纪录。

“我最佩服Cindy的一点，不是她的才华，或者高超的手工技艺，而是勇气。”Kate说。

选择成为一名女性艺术家，与任何一个选择在社会中独立开创事业的女性一样，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耐心和自信。

不计时间的成本

作为一名珠宝艺术家，Cindy Chao的作品很少。

她对创作总是很慎重，会花上好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工夫琢磨一个制作上的小细节，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全盘推倒重来。时间堆积在作品中，是一项昂贵的隐形成本，但Cindy坚持让市场和藏家等待。“我曾花4年时间完成一件作品，又花了3年让世界认识它。对我来说，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时间。”Cindy说。她给自己定的计划是每年最多做36件作品，但事实上，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个数量。2008年她做了12件，2009年14件，2010年13件，2011年9件，2012年8件……作品不多，但订单却越来越多，CINDY CHAO艺术珠宝Black Label Masterpiece大师系列最具标志性的年度蝴蝶，订单已经排到2027年。

Kate负责CINDY CHAO品牌的销售，她说起一段真实经历：“曾经有位藏家定制了Cindy的作品。我每隔几个月都会向对方报告进度，因为Cindy的工作过程很难被外界理解，我需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通常是以年计算，反复向藏家解释，安抚他等待中的焦虑情绪。没想到的是，这个作品，她一做就是10年。最后几个月，我看到手机显示来电，直觉的反应就是找借口，出差啊、开会啊，不敢接电话。我很清楚地记得，把成品送到藏家手中那一天，他看到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待的情绪全部化为无言和感动，证明所有等待都值得。这件作品，后来在伦敦巨匠臻藏艺术博览会获奖，又被英国V&A博物馆纳为永久典藏。”

真正见过Cindy作品的人会感同身受。今年11月ART021邀请CINDY CHAO艺术珠宝在上海展览馆中心的序馆布展，一百多平米的空间里，她只展示了两件作品。等待的队伍排得很长，工作人员耐心地引导观众沿着走道往里，“可以慢慢来，等前面的人欣赏完再进入”。那枚名为“春之豆蔻”的胸针，被悬空挂在玻璃展柜中，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第一眼看到，视线会被正面81克拉的蛋面哥伦比亚祖母绿豆粒吸引，等冲击力过去，从不同角度欣赏包裹祖母绿和钻石的豆荚，又要感叹Cindy创作的精妙，明明是藤蔓植物才具有的柔软和张力，却呈现在最坚硬的金属与宝石上，令人信服。贴近细看，还会发现枝梗处精细安排的刺突和露珠，这是她给珠宝增加生机和意趣的线索。

Kate记得“春之豆蔻”问世后首次在台北展出，她盯着看了一个多小时，“我从中看到了很多，席勒、母亲、生命、淡定，还有一种渗透万物的力量。”你总能在Cindy的作品中观察到一个庞大的世界，忠实的记录和奇妙的想象同时发生，东方禅意与西方色彩，冲突与平衡，组成丰富的动态。所有一切，都被安排在方寸之间，可以想象她从设计到制作，要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这也解释了为何Cindy完成作品的时间超过一般珠宝数倍甚至数十倍。2010年，美国史密森尼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收藏了Cindy的一枚蝴蝶，和拿破仑的皇冠并列展示，馆长给出评价：“足以成为21世纪珠宝艺术的代表创作，作为未来的古董而收藏。”之后，欧洲几大著名的艺术博物馆也收藏了Cindy的作品。

用造建筑的方式创作珠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Cindy的设计是超前的。但“超越”和“突破”都是我们的后见之明，用Cindy自己的话来说，创立品牌的十数年，每天都像行走在悬崖边。突破社会的限制、改变艺术历史的进程、创作出令人惊叹的作品，其中任何一项，都是异于常人的挑战，过程中面对数不清的否定和阻碍。

“我的第一个十年，是为生存而创作的。这种生存不单指金钱，更关乎认同感。我是一个华人，还是女性，这让一切变得更难。”Cindy从开始就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职业道路。奢侈品设计的圈子一直封闭，珠宝更是其中金字塔尖般的存在，欧洲人几乎垄断了行业，根深蒂固的偏见是谁都躲不过的障碍，比实际的难题更难以攻克。

Cindy无法阻止别人把自己和其他欧洲珠宝艺术家作比较，她能做的，是创作出一些其他人没做过的珠宝。既然别人运用熟练的经验，她就去打破固有的规则。

“大多数珠宝设计师，还是用数百年沿袭的技法，先在纸上绘制出2D的设计图，再将图纸变成立体化的镶嵌。我不一样，从开始我就采取3D视角去设计珠宝，你可以理解为雕塑，或者建筑，所有的线条和明暗对比，都因此变化了。”

尽管到美国才开始接触珠宝设计，但建筑和雕塑，从小陪伴Cindy长大。Cindy的外祖父谢自南是著名的庙宇建筑师，设计、建造、修复过台湾地区70多间寺庙，父亲是知名雕塑家。Kate记得Cindy在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这方面的才华：“我们这一辈小孩很多，但祖父只带Cindy一个人去盖庙，跟她讲庙的结构，教她怎么用楔子，因为Cindy总是很安静待在一边仔细听，其他人听一会儿就跑了。Cindy选择未来职业方向时，妈妈很担心女儿会像外祖父和父亲一样辛苦，对她提出两个要求，第一，不做建筑师，第二，不做雕塑家。最后，才选了珠宝设计专业。”

在建筑和雕塑中的浸淫，让Cindy懂得如何为不同的宝石搭建舞台。她创作出的珠宝震惊了许多收藏家，他们过去没有见过这样的作品，她利用建筑的空间感，利用不同的构图和色彩，让每一件珠宝都能讲述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巨大而斑斓的蝴蝶，偶尔停靠在树枝上，露出平时见不到的侧翼红色花纹；牡丹正在盛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让人联想起李白的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在叶子的上方，一滴清晨的露水才刚形成，用充满戏剧性的方式，折射出树叶的浓绿……Cindy像是邀请佩戴者来到了大自然中，见证生命的丰富多姿。她撷取自然世界的细节，冬日的枯枝，栖息的蝴蝶，春天展开的豆荚，将其变成为珠宝富于动感的线条。

“我的这种设计，如果用传统的K金去镶嵌，一定非常重，藏家只能观赏，无法上身佩戴。所以，创作过程的最后阶段，才是最困难的环节之一：要把想象的、实验的念头，变成为可佩戴的珠宝。我需要在材质上做革命。而超越和突破也是艺术最本质的内核。”Cindy从2012年开始用钛金属作为镶嵌的底托。钛金属质地轻，硬度高，可以对抗极端环境。但与此同时，它非常难以塑形，这也是钛金属一直无法大量运用在珠宝制作中的阻碍。要打造出富有动感的曲线，Cindy必须超越现有技术的极限。“塑形非常难，但正因为艰难，才是这件事的意义所在。”

她试过很多种方法，也研究过腕表工匠对钛金属的运用，最后，选中脱蜡铸造和仿蜡锻造相结合的技法。方法看似简单，尝试和失败的时间却以年来计算，任何一个小错误，都会让脆弱的部件断裂，甚至让宝石报废。Cindy和欧洲的工匠团队花了漫长的十多年磨合期，才将作品做到令她完全满意的程度。

Kate给我们打了个比方，延展得极薄的钛金属就像一张纸，Cindy所做的，“是在一张纸上嵌钻石，而且不是单面，是每个面上都镶满钻石。”这种技艺如今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这也是Cindy能够成为划时代的珠宝艺术家的原因。

“所以，我最佩服Cindy的一点，不是她的才华，或者高超的手工技艺，而是勇气。”Kate说，“作为一个艺术家，她的眼光没有放在别人做了什么上面。她专注的，永远是我做了什么，怎样去做更好，她永远在尝试突破极限。她有一种坚硬的力量，是这种坚硬的力量，让她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

只有走过悬崖的人才知道，成功和名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长期失败和重头再来的结果，是自我怀疑和打破自我怀疑的搏斗，这个过程没有捷径。

自然之灵

取之自然、师法自然，一直根植于Cindy 的创作之中。她说，自己每年都会抽出一定时间，去户外Camping、摄影，追寻富有生命流动感的线条，将自我意识与自然灵性交融。“蝴蝶是我作品中很重要的一个元素，我非常喜欢各种形态的蝴蝶。”

从2008年开始，Cindy就以“蝴蝶”为命题，用作品记录自我艺术创作的蜕变。到2022年，“年度蝴蝶”系列已经完成了10件，也成为CINDY CHAO Black Label Masterpiece赫赫有名的标志性藏品系列。其中，2008年的第一只“红宝石侧飞蝴蝶”，被法国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典藏；2009年的第二只“皇家蝴蝶胸针”被美国史密森尼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纳入永久馆藏，“皇家蝴蝶胸针”运用了两千多颗颜色各异的宝石，蝴蝶正反两面拥有完全不同的花纹，找不到任何接缝，绚烂至极；2012年，Cindy首次以钛金属制作的“重生蝴蝶胸针”，在日内瓦佳士得拍卖会上以近百万美元成交；2013年的“芭蕾蝴蝶”是Cindy和Sarah JessicaParker的合作创作，以121万美元在香港苏富比拍出；其余蝴蝶都被藏家高价收入囊中，无法轻易得见。

一系列蝴蝶见证了Cindy追求艺术过程中的艰难探索。正如她所言，没有一个艺术家是“忽然”崛起的，所有的事情都有前因后果，艺术家也不外如此，实现一个灵感的火花要靠数十年不断积累，不断纠偏。

Kate还记得CINDY CHAO去年在上海举办的“无尽之境”艺术珠宝大师展。因为是品牌第一次举办独立展览，每一个细节都要亲自确认，两个人累得够呛，回到家已经半夜12点，Kate倒头就睡。凌晨醒来，她听到客厅里有轻微的声音，Cindy一个人在客厅里创作蜡雕。“她是安安静静，自在的，低着头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凝神屏气，周围全是制作蜡雕的工具，她还在设法把那些白天的灵感付诸实现，那一刻，她无疑是真正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