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见了蟋蟀的声音（组诗）

虚构

虚构一座山

就会有人去翻越

虚构一只猛虎

就会有无数个武松

重上景阳冈

虚构一把宝剑

就能撑住内心的江湖

虚构一段旅途

更多的爬涉者

就有路可走

但不可以

虚构一幅画

签上别人的名

虚构一段爱情

耽误一个女人的终生

灵性

一群蚂蚁

带着它们的食物

从我的眼皮下

运回到它们的洞穴

一只老鼠

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大光明地

啃完了半个苹果

一只宠物猫

拨开我的手掌

以最舒服的姿势

在我身边躺下

我与它们都没有交流

但对一个

没有恶意的人

它们可以视而不见

谈人生

简陋的草坪几经修剪

已经变成了我们

想要的样子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

和一棵草说话了

关于人生

每一棵卑微的草

都有发言权

在低处

低处有大地的积水

刚好可以照见

一些弱小的事物

我们听见了蟋蟀的声音

看懂了蚂蚁的爱情

闻到了苔藓的香气

还看见了自己

弯腰低头的身影

这低处的阳光

亮过了所有的灯

也只有在低处

我们才有了

根一样的底气

不期而遇

每天晚饭后

我都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散步

各类店铺里的叫卖者

天桥上的练摊者

擦皮鞋的，卖水果的

捡垃圾的

地下通道的流浪歌手

他们都和我一样

仿佛绑在了这条路上

每天这个时刻

我们都不期而遇

扑克牌

两个小孩子

在放学的路上玩扑克

他们把扑克牌

一张张弹出去

大王飞上了一棵榕树

小王落在了

一个行人的头顶

而最后一张红心K

越过一排电线

落在了一辆奔驰的车上

这一张张消失的扑克牌

多么像他们

正在一点点减少的童年

解释

花朵需要春风解释

春风需要更多的草木解释

而草木需要斧头和镰刀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

那个曾经拼着命

想把我解释清楚的人

多年前，就已经入土为安了

同一棵树

我们每个人

都像是一个说书人

不仅要说清楚

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要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我们谁都不能在其中

充当什么积极分子和哲学家

推己及人

或者举一反三

甚至关起门来定论事情的成败

我们都是同一棵树

你成为落叶，我成为果实

她成为花朵

最终都是这棵树

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好东西

好东西太多

太阳都照不过来

所以，更多的好东西

只能埋在黑暗里

煤、石油、玉石、种子……

但如果光明隐去

好东西也会通过它身边的

草木、蝼蚁和暗雪

发出自己的光泽

念头

一个念头

或者另一个念头

都只有一秒钟落地的时间

却能够在我们心里

支撑几十年

而许多极端的念头

甚至像花里开出的宝剑

令整个春天

都充满了敌意

但有些念头

其实就是一只蚂蚁的幻想

却牵扯进了一只老虎

和一头狮子的报复

火柴盒

开始是满满的一盒

一根一根划掉后

剩下一个空空的盒子

多么安静而奢侈呀

谁也不知道

这些火柴最终都点燃了什么

花瓶

饥饿的时候

就插入一枝花

口渴的时候

就倒入一杯水

而孤独的时候

就把它抱在怀中

像安格尔的《泉》

我们偶尔

也把一些画轴

和狼毫放在里面

那是我们不想让它

空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