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码案件督办的背后：怎么督？谁来办？

“2024年4月，省纪委监委对全省信访件进行梳理，发现信访反映李佩霞的问题较为突出，将其作为省级督办件，要求上饶市纪委监委加强跟踪督办。8月16日，李佩霞案件办结。经查，李佩霞违反党的政治纪律、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组织纪律、廉洁纪律、群众纪律和生活纪律，给予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近日，江西省上饶市发布的一则通报引发公众关注。通报回应了日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万年县委书记毛奇涉嫌性侵该县上坊乡党委原书记李佩霞事件的传闻。

在该通报中，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注意到，李佩霞的问题线索是作为省级督办件，进入到上饶市纪委监委的处理环节中。经过江西省纪委监委、上饶市纪委监委的层层督办后，万年县纪委监委立即对李佩霞启动了立案调查。在查办过程中，上饶市纪委监委派出干部进行全程参与。

这些被督办的案件具体是怎么办理的？对此，某区县纪委监委案件监督管理室主任向记者表示，“一般来说，外界关注度很高的案件，或案情较复杂的案件，可能会被上级纪委监委机关督办。而被督办的案件在查办中应对相关线索进行深挖彻查，更加注重办案质效。案件办结完后，需经得起各方考验。”

督办既有主动也有被动

“案件督办一般有挂牌督办、提级办理等形式。”宜宾市纪委监委案件监督管理室主任李川告诉记者，比如在宜宾市，对于委机关的案件，当地探索了“主要领导双月督办，分管（协管）领导每月督办”的案件督办机制。对于群众反响强烈、社会影响恶劣、案情疑难复杂的案件，市纪委监委领导会根据联系分工，亲自进行包案督导。

一般而言，案件督办多见于专项整治行动中。比如，为推动解决群众反映强烈的痛点难点问题，湖南省纪委监委14名班子成员分别下沉到所联系的一个市州及所辖县市区开展调研督导，第一批包案24件、领办省级挂牌督办件52件。

“在高标准农田建设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整治中，我们坚持以查办案件开路，针对反映较集中、问题较具体、情节较恶劣的重点问题线索，实行分类挂牌督办。”某省纪委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负责人介绍，在该专项整治行动中，省市县三级领导共包案329件，省本级挂牌督办6个典型案件。

这些案件是如何被上级机关选中并督办的？某区县纪委监委相关负责人介绍，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上级纪委监委信访室收到重要的检举控告件，然后直接督办给下级处理，另一种是下级纪检机关为体现专项整治成果，主动上报给上级机关，上级机关选中后参与督办。

“现将你委查办的杨某等人系列违纪违法案，列为乡村振兴领域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专项整治工作的重点线索挂牌督办，请你委在案件查办中对相关线索注重深挖彻查……”日前，某市纪委监委接到该省纪委监委下发的重点线索督办函，要求及时处置相关线索，反馈问题处理情况。对此，该市纪委监委按同样的流程，立即向案件查办所在区县下发了督办函。

该县纪委监委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该案件线索来源于上级纪委收到的检举控告件，后被重点挂牌督办。“该案由于十分具有典型性，涉及该系统各层级，县上非常重视，成立了两个专案组来办理，另外，上级纪委监委主要领导也进行了层层包案。”

从案件督办的流程和内容来看，主要是挂牌督办，整合力量。在办理系列案件过程中，当地通过市县两级联动，探索“集中联审、上下联动”的案件审调新模式，抽调市县两级精锐力量组建专案组，严把案件事实、办案程序、定性量纪等关口，提升案件查办质效。

“向上报告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每周固定报告研判，二是动态更新讨论，三是重大情况不定时报告调度。内容一般包括涉案人员的基本情况、案件查办进度、案件特点，下一步的工作打算等。”上述相关负责人提及，此外，省市领导也深入留置点，专题调度案件办理，跟进案件背后的特点和案件相关人员的最新情况。

结案并不等于督办完成

“在督办过程中，领导会通过开会的形式讨论，帮下级纪委监委机关解决问题。”某县级市纪委监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覃云说。

覃云介绍，该市纪委监委正在被督办一起涉农领域相关案件。该案件线索是在集中整治期间被发现。在作为集中整治工作的成效之一上报给上级机关后，该案作为典型案件被上级纪检监察机关挂牌督办，后又被该省纪委监委挂牌督办。由于案件的典型性，该案也被上级纪委监委主要领导和省纪委监委相关领导层层包案。

“其实该案涉及的金额不大，案情也不算复杂，之所以被督办，是因为其中一笔受贿金额认定存在争议。”覃云提及，这笔金额涉及以“投资分红”为名收受好处费，这是一种新型的受贿犯罪行为。

“当时包案领导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指导，帮我们解决了这笔受贿金额在认定上的困难。”覃云介绍，在本案中，行贿人在不缺项目运行资金情况下以“投资”为名邀请受贿人出资数十万元“入伙”，请其在施工、验收等方面关照项目实施，并在受贿人出资后附上借条，保障受贿人本金安全，起到“旱涝保收”作用。

行贿人收到这笔“投资”后，从未将其用于工程开支。工程开工仅两个月后，行贿人便向受贿人退还了这笔本金。在该项目竣工验收后，行贿人以“分红”为名向受贿人亲属的银行账户先后两次转入好处费共计数十万元。

在这类受贿案件中，涉及“真出资”和“假出资”的辨析。“‘假出资’我们比较好认定。但是像本案中，受贿人是‘真出资’，就比较难认定。加上因为我们以前也没办理过这类案件，所以担心在取证、定性上拿捏不准。”覃云说，包案领导从出资真实性、出资与收益比例、投资风险承担以及是否利用职务便利提供帮助等角度进行分析、指导取证，并邀请检察机关提前介入，最后顺利将嫌疑人以涉嫌“投资型”受贿犯罪移送审查起诉。

在一名长期扎根一线的办案人员看来，包案领导的站位更高，经验更丰富，可以推动案件查办进程，提高办案效率。“毕竟在基层办案中，遇到一些疑难案件，内部对政策把握、取证定性有时难以达成一致，可能会造成无效取证、反复取证等问题从而影响办案效率。”

在上级督办案件的过程中，除了在一些受贿情节的认定上提供指导，帮助下级纪委监委机关攻克难题外，还可以协调一些外部力量的支援。

相关办案人员介绍，当时在查办杨某等人系列违纪违法案的过程中，由于大家对相关业务部门的专业知识不甚了解，于是省纪委监委就联系了负责相关政策制定的省厅，通过省厅协调市上的相关业务部门和科室负责人，为基层办案人员答疑解惑。“因为案件跨了行业，而且涉及内容的技术性比较强，我们需要专业人士提供一个参考标准或是依据，才能对症下药进行突破。”

督办案件办结了是否意味着督办完成了？对此，李川表示，案件办结完成不等于案件就销号了，还需要督办下级纪委监委完善好“后半篇文章”。比如，下级纪委监委需要督促案发单位进行整改，通过向案发单位下发监察建议书、召开警示教育大会等方式，促使案发单位建章立制。“把这些情况向上级汇报，才能申请对督办案件的销号。申请通过后，案件最后才能被销号。”（应受访者要求，部分人名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