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过招的179天

一天凌晨，8 岁男孩小明（化名）从外省转诊到了我所在的感染内科病房。非正常工作时间转来的患者通常是危重的，果然，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体重只有17 千克，极度消瘦，皮肤很薄，隆起的肚子和消瘦的身体显得不那么相称。他到底怎么了？能顺利挺过这一关吗？

8年前埋下的“雷”炸了

关于小明隆起的肚子，这事还得从他出生时说起。小明出生后第2 天，就因腹胀、排不出大便就诊于当地医院，被怀疑为先天性巨结肠，需要手术治疗。因家长对手术有顾虑，且间断使用开塞露也能帮助排便，最终小明没有进行手术。

8 年间，孩子平安无事，家人已经淡忘了他出生时的危急情况。然而8 年后，小明排便困难，食欲大减，体重迅速下降，不得不住进了当地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医生在他的血液、脑脊液和肺部灌洗液中都检出了一种致命的真菌——烟曲霉。进行一个月的抗真菌治疗后，小明肺部的病灶有所吸收，但颅内的病变没有丝毫变化。为此，家人抱着一丝希望来到北京求医。

医生推测，小明烟曲霉感染严重的诱因，很可能是长期蓄积于肠道内的粪石。此时，孩子颅内的烟曲霉感染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多个脓肿，紧贴在脑室旁，随时有可能破入脑室，引起更严重的感染。

正当感染内科与神经外科沟通手术方案时，小明突然出现头痛、抽搐和意识障碍。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脓肿破入了脑室！

紧急情况下，神经外科医生杨伟给小明做了左侧侧脑室外引流术，帮助缓解颅高压，并引流脑室内的脓液。虽然险情得到了控制，但脓肿破入脑室造成感染扩大，孩子的病情变得更为复杂，治疗也更加棘手了。

肚子里的“鹅卵石”被清理了

小明的肚子里像是装着一块块“鹅卵石”，硬硬的。他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思饮食，眼中没有光。小明的奶奶叹气道：“我孙子原来是个爬高上梯、爱说爱笑的淘小子，现在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患者重度营养不良对于病情恢复、后续治疗和手术都极为不利。感染内科医护团队决定从清理肠道、改善营养入手。由于粪便在肠道停留时间太长，护士用常规方法洗肠，只能洗出很少一部分。一通操作下来，“鹅卵石”还是原地不动。于是，感染内科请来了普外科的洗肠高手——王丽娟护士。她采取“一喝二灌三揉四抽”的方法，终于把一块块坚硬的粪石都清理了出来。

肠道通畅了，小明舒服了，一个劲儿地点头微笑。一时间，他胃口大开。家人见状，也乐开了花。

随后，营养科为小明量身定制了适合的饮食方案，保证他每日所需的营养。孩子的营养状况得到了显著改善，也为下一步的手术做好了准备。

治疗的“重头戏”开演了

解决营养不良问题只是治疗的开始，集中精力对抗顽固的烟曲霉感染，才是治疗的“重头戏”。

播散性真菌感染的治疗是漫长而艰难的。治疗2 个月后，小明颅内病变加重，出现一侧面瘫。孩子说话和吃饭都很费力，有时吃饭需要1 小时，还要靠他奶奶一口一口地喂到嘴里。孩子的语速也变得非常缓慢，含混不清，只能说短句子。

为了尽早控制病情，除了静脉输液抗感染，主治医生肖海鹃还采取了脑室内注药的治疗方式。因为害怕，每次接受治疗，小明都会主动伸出手，紧紧握住一旁助理医生的手。这时，医生也会回握住小明的手，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脑室内注药是个细活儿，每次从环境消毒到完成注药，需要两位医生配合1 小时。通常是在一天忙碌的工作之后，肖医生才能安心给小明做治疗。周末和节假日，肖医生也会赶到医院给小明继续完成治疗。

经过长达5 个月的抗感染“马拉松”治疗，小明颅内的感染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脑室引流液的指标也趋于正常。病情控制住了，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手术窗口期。

那个爬高上梯的孩子回来了

小明即将迎来的手术是脑室腹腔分流术，即把原先挂在病床床头的两个引流管放入小明的腹腔内，使脑脊液在腹腔吸收掉。这个手术操作难度极大。由于严重感染，小明的双侧脑室已经变形，左侧脑室还形成了多个扩张分隔。

手术过程中，右侧脑室的分流管被顺利地放入腹腔。针对左侧脑室的复杂情况，主刀医生在小明的左侧额角和左侧颞角分别放入脑室分流管，再将两处分流管与一个Y 形连接器连接，汇成一根管，将管的另一端放入腹腔。

手术持续了近3 个小时，最后终于成功了。手术结束时，小明的奶奶激动得泣不成声：“我孙子有救了，我孙子有救了！”

术后，小明从麻醉中醒来，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大门牙。在所有人看来，他的笑容是如此灿烂，仿佛六月的阳光。住院179 天后，小明终于出院了。感染内科的医护人员日日夜夜接力守护，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看着小明能坐能站，被搀扶着慢慢行走。大家都很欣喜，仿佛看到小明奶奶口中那个爬高上梯的孩子回来了。

你若性命相托，我必全力以赴。医者仁心，儿科医生正是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拼尽全力，只为给孩子点亮生命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