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性断食法或存“隐性危害”

卡路里限制是迄今为止唯一被证明有效的长寿之法，而间歇性断食法则是实现卡路里限制的手段之一。间歇性断食法又名时间限制饮食法，即只能在每天的特定时间段内进食，其余时间只喝水。比如，最近很流行的16 ∶ 8断食法要求一个人在8 小时内完成一天的进食量，比如早上8 时到下午4 时之间进食，其余时间不摄入食物。

这个方法在动物实验中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被证明除了能够帮助实验动物减肥，还能改善动物的身体机能，甚至延寿，但其作用机理一直没被完全搞清。于是，美国索尔克研究所的生理学家萨齐丹南达·潘达博士及其同事们设计了一个严密的实验，证明这种断食法能够改变小鼠的基因活性，从而影响小鼠的生命节律。

具体来说，研究人员将实验小鼠分成两组，一组施行15 ∶ 9 断食法，即每天只在9 小时内进食，其余时间断食，对照组则一切照旧。实验进行7 周之后，研究人员对小鼠体内的22 个组织和器官进行了采样，发现有将近80% 的基因活性都发生了变化。更妙的是，这些变化不仅发生在肝脏和消化道等与新陈代谢有关的部位，还发生在胰腺、肾上腺和下丘脑等与激素有关的组织中。这说明，间歇性断食法很可能改变了小鼠的生理调控模式。

潘达博士将实验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2023 年1 月3 日出版的《细胞代谢》杂志上。他认为这个结果说明间歇性断食就相当于每天都对小鼠的生物钟强行校准一次，从而让小鼠体内的各种生理活动更加协调一致，其对健康的促进作用也许就是这么来的。

问题在于，间歇性断食法的长远效果到底会是怎样的呢？有没有可能会对下一代的健康造成伤害？英国东安格利亚大学生物系的阿里克谢·马克拉科夫教授决定研究一下这个问题，他认为食物短缺会让身体重新分配有限的能量资源，而生殖系统往往会成为牺牲品，因为没有动物会在资源匮乏的时候生孩子，这是不符合进化论的。

这样的实验显然没法在人类身上做，只能先从动物实验入手。马克拉科夫教授首先想到的就是线虫，这是研究长寿问题的最佳实验动物，第一个长寿基因就是在线虫身上发现的。此前早有实验证明，间歇性断食法能够延长线虫的寿命，但当马克拉科夫教授研究了这些线虫后代的健康状况之后，意外地发现间歇性断食不但会导致后代的繁殖力下降，还会影响后代的活力，这种负面影响甚至会一直延续到第三代。这说明亲代的间歇性断食，很可能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改变了精子或者卵子的基因。

马克拉科夫教授将研究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2021年5 月12 日出版的《英国皇家学会学报B 卷》上。这是首篇提出间歇性断食有可能导致长远危害的论文，引起了各界人士的热烈讨论。反对者认为这篇论文的实验动物是一种只有1 毫米长的虫子，其结果并不适用于高等动物。于是，马克拉科夫教授又用斑马鱼做了一个类似的实验，实验结果发表在2023 年4 月12 日出版的同一个期刊上。

在这个实验里，研究人员先对斑马鱼实施了一段时间的间歇性断食，然后让其恢复正常饮食。之后，科学家们研究了这些斑马鱼产下的精子和卵子的质量，以及后代的存活率，结果发现所有指标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马克拉科夫教授认为，这个结果说明饥饿了一段时间的斑马鱼，把刚刚获得的能量用在了修复自身组织和器官的损伤上，导致分配给生殖系统的资源减少，其结果就是后代数量的减少，以及生存率的下降。

另外，与线虫的实验结果类似，上述负面影响也在后续好几代斑马鱼身上被持续地观察到，这说明间歇性断食确实有可能影响到子子孙孙的健康。

这两个实验的结果其实并不令人意外，早就有人怀疑出生在大饥荒年代的人，其新陈代谢状况会受影响，这使得他们比出生在食物丰足年代的人更容易患糖尿病等代谢病。

但要想证明实验结果有意义，就必须在人身上做实验。可惜人类实验太难做了，毕竟谁也无法把人类志愿者关在实验室里很长时间。一个变通的办法，就是让志愿者详细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但这需要他们具备很强的纪律性，实施起来不太容易。

手机应用软件的出现给科学家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用的工具，可以相对准确又方便地监测志愿者的日常行为。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温蒂·本内特教授，决定利用这种新工具研究一下间歇性断食的功效。她和同事们招募了550 名轻微超重的普通美国人，这些人每天都必须把自己的进食时间以及食物的种类、数量记录下来，并通过手机应用软件上传给数据中心。科学家们就这样跟踪了他们6 年多的时间，积累了海量数据。这些数据虽然有可能不够准确，但胜在真实，因为它们都是在真实的生活中被记录下来的。

分析结果表明，这些志愿者平均的进食时间间隔为11.5 小时，从晚餐到上床睡觉之间的平均时长为4 小时，很符合一般人的作息习惯。但他们减肥的成功概率和他们每天的禁食时长之间没有关联，只和他们的进食总量有关。换句话说，间歇性断食法对于减肥来说效果很一般，只有减少热量摄入才能真正有效地减肥。

本内特教授将实验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2023 年1 月18 日出版的《美国心脏协会杂志》上。这篇论文得出的结论是，间歇性断食法的真正目的，很可能只是为了帮助某些人更容易地减少热量摄入而已，真正起作用的仍然是节食。

总之，间歇性断食法也许对一部分人是有效的，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控制能量摄入。但这种方法最好在生育后再尝试，以免真的影响到下一代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