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那马户”是头金贵的驴

作者: 刘永加

近日,沉寂多年的刀郎以一首新歌《罗刹海市》火爆网络,冲上了热搜。其中他唱道:“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虽然在歌中驴不被人们重视,可是穿越到大唐的首都长安,“那马户”可是头金贵的驴呢。那时满大街跑的都是驴,非常普及,可见人们热衷于骑驴出行,尤其是文人墨客更是骑驴控。

爱撞京兆尹的驴

在当时的长安,驴是非常厉害的,且不只是因为它能荣幸成为人们的座驾,而是即便偶然出了次“车祸”,撞上个人,那撞的也是京兆尹之类的大官。

当时有一个大诗人叫贾岛,骑驴是他最爱的出行方式,没事他就骑着驴满长安城溜达,寻找灵感。

贾岛早年是僧人,法号叫“无本”。他相貌清雅,谈玄抱佛,酷爱作诗,到了走火入魔的阶段:无论是行走、坐卧、吃饭,无时不在苦吟诗句,“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时人都称他“苦吟诗人”。坐在驴背上时,贾岛还是在冥思苦想,雕琢诗句。一次,他骑着驴在街上走,当时正值秋天,黄叶满地,他诗兴又起,想着“叶落满长安”用什么对好,想到了“秋风吹渭水”这一上佳绝对,喜不自胜,结果一下子冲撞了一位大神,竟然是京兆尹刘栖楚。刘栖楚一点没客气,把贾岛抓进大牢关了一宿,第二天才给放出来。

贾岛出了大牢满脑子还是嗡嗡的,不知道为啥就撞了京兆尹呢,也许怨那驴没长眼吧,抬手就想给它几鞭子,可是转念又想,平日里那驴没少驮着他,就叹了口气走了。

长安“那马户”是头金贵的驴0

照贾岛这个着魔的样子,骑驴冲撞官员不止一次也就不稀奇。又有一次,他正在思索“僧推月下门”好还是“僧敲月下门”好,那驴又冲撞了京兆尹韩愈的仪仗队,但这次贾岛却撞上了好运。韩愈得知事情原委后不但不生气,还给贾岛建议用“敲”字更好,两人就此留下一段“推敲”的佳话。这次偶遇,也让韩愈看到了贾岛的才华,有意教授贾岛学问,后来贾岛还俗,多次参加科举,还中了进士。骑驴作诗不稀奇,骑驴撞见贵人这可是难得了。所以呀,贾岛想来想去,还得感谢驴。

在长安,骑过驴的诗人何止贾岛,和贾岛齐名的另一个苦吟派诗人孟郊也是骑驴控,韩愈为孟郊写诗时,特意提到他也骑驴:“骑驴到京国,欲和熏风琴。”杜甫在京城13年,骑驴出行可说是稀松平常,曾自嘲“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白居易借头驴出行也要赶时髦:“日暮独归愁米尽,泥深同出借驴骑。”“诗鬼”李贺更是骑着驴到处寻找锦囊佳句,“间水乘驴影,秦风帽带垂。”元稹落魄时也曾骑驴:“倦仆色肌羸,蹇驴行跛疲。”

运输娱乐样样行

为什么长安的人们热衷骑驴而不骑马呢?原来那时的马匹多用于军队打仗,仅有的些许马匹还不够京城高官骑的。驴子价格低廉,正是下层官吏和百姓,甚至穷酸文人骚客的代步工具。更何况文人们骑在驴上优哉游哉,正适合激发灵感,寻章摘句。

驴子在唐代作为交通工具,作用是十分广泛的。可以说,当时驴在军事、驿传、民众出行、商运、体育、娱乐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早就深入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去了。

军事上怎么会也需要驴子呢?原来因为战争频繁,马匹有时严重不足,而驴子的驮行能力很强,特别适合于山区驮运及出行的役使特点,军事行动时驴子就成了马的重要补充,承担军队粮草运输等任务。唐宰相陆贽在其《论裴延龄奸蠹书》中记载:“(户部)度支旧管牛驴三千余头,车八百余乘,循环载负,供馈边军,既有番递之伦,永无科配之扰。”

当时的公共驿站发达,驿站之间的交通除了马匹以外,驴也担当了运输大任。唐代的驿传通信网络发达,按照三十里设置一个驿站。据《唐六典》统计,在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全国驿站“凡一千六百三十有九所,二百六十所水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陆驿,八十六所水陆相兼”。驿中主要交通工具是马,但也配备有驴。唐《田令》载:“诸驿封田,皆随近给。每马一匹,给地四十亩,驴一头给地二十亩。”明文规定驿站里有驴给地,可见驿站中驴子的数量占了不少。

官员上任,唐朝廷要给配交通工具的,其中驴子是重要交通工具之一,不同级别的官员,所供给的交通工具数量不同,但驴子是其中数量最多的,如“一品手力三十人,车七乘,马十匹,驴十五头”。在商业运输中,驴也是不可或缺的。《定私盐科罪奏》有载,“有犯盐人随行钱物、驴畜等,并纳入官”,可见,当时驴子已被商人用来当作贩卖私盐的常用运输工具。

即使在体育娱乐活动中,也有驴的一席之地。“驴鞠”是唐代打马球活动的一类,因为驴身材矮小,性格温驯,比较适合女子骑乘。所以驴鞠的骑手多为女子,驴鞠更成为当时贵族女性非常喜爱的体育活动。据《旧唐书》载:“(敬宗)帝性好土木,自春至冬,兴作相继。庚申,郓州进驴打球人石定宽等四人……甲子,上御三殿,观两军、教坊、内园分朋驴鞠、角抵。”这个记载表明,驴鞠活动还进入了宫殿,可见当时驴鞠活动的普及和规模之大。

盛行的“驴的”

人们热衷骑驴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唐朝有时候会禁止骑马。《唐会要》就有过骑马禁令,是针对商人的:“乾封二年(667年)二月,禁工商不得乘马。”而据《太平广记》载,晚唐宦官专权,太监杨玄翼很看不惯进士们车服太盛,他下了禁马令,结果科场中千余人都换成了骑驴,这样的场景可想而知有多可笑了。其中有名进士叫郑昌图,身材高大魁梧,骑着娇小的驴子别提多别扭了。于是,有进士即兴一首诗予以讽刺:“今年敕下尽骑驴,短袖长鞦满九衢。清瘦儿郎犹自可,就中愁杀郑昌图。”

有了这些推手,驴在唐朝不火都不行了,一时大家出行争相骑驴。当然长安也有不少人买不起驴,或者不需要买驴,因为不一定天天骑驴,所以长安就兴起了租赁驴子的事业,“驴的”在那时的长安盛行了。

据《太平广记》载,长安的府门口、市场都有“驴的”等客,需要雇“驴的”的人,就到这些地方去找。而在城外,沿路的店家都附带经营“驴的”,《通典》里甚至记载了开元年间“驴的”的盛况:“东至宋、汴,西至岐州,夹路列店肆待客,酒馔丰溢。每店皆有驴赁客乘,倏忽数十里,谓之驿驴。”甚至有长途的“驴的”,用户交了押金后,就可以长期租骑。

驴虽然不如马高大威风,但唐代官民、商人、举子、邮差、诗人却都离不了它。也正因为驴子的重要性,大唐政府一直注重对驴子的管理和保护。

在唐朝,中央政府设置有专门管理驴子的机构。中央政府设置的专门管理牲畜的机构叫太仆寺,其中驾部就是中央涉及管理毛驴运输的机构,隶于尚书省兵部下的一个司。其职责据《唐六典》载:“驾部郎中、员外郎,掌邦国之舆辇、车乘及天下之传驿、厩牧官私马牛杂畜之簿籍,辨其出入阑逸之政令,司其名数。”可知,驾部掌管全国交通驿传及官私马牛杂畜的增损,自然包括驴子。

唐朝规定不同品级的官员可以拥有不同数量的马匹,这些马匹都是驾部分配给官员的。除了分配马匹以外,还分给一些毛驴,这些毛驴就是用来运送东西的。除此以外,唐朝还制定了很多关于毛驴的政策措施,规定地方的管理机构都要把包括驴在内的所有牲畜统计数量、登记户主载入簿册,以便于管理和使用。??

同时在饲养的驴子身上要盖有印记,据《唐六典》载:“骡、牛、驴则官名志其左膊,监名志其右髀。”这也是为了便于管理,同时这个印记就象征着毛驴的所有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便于找回走失的毛驴。由于毛驴身上往往会印上主人的名字,如果毛驴走散或者丢失了,可以通过名字找回自己的毛驴。

最为可喜的是,皇帝还曾专门下诏保护毛驴等牲畜。唐玄宗就专门颁布了《禁屠杀马牛驴诏》:“自古见其生不食其肉,资其力必报其功。马牛驴皆能任重致远,济人使用,先有处分,不令宰杀。如闻比来尚未全断,郡牧之内此弊尤多。自今以后非祠祭所须,更不得进献牛马驴肉。其王公以下,及天下诸州诸军宴设及监牧皆不得辄有杀害。仍令州县及监牧使诸军长官切加禁断,兼委御史随事纠弹。”玄宗规定,除了祭祀以外,宴会或者进贡一律不得屠杀马牛驴,如果违反这条规定就会受到严重处罚。这份诏书证明了唐朝廷对驴的重视。

驴在唐朝长安受到的待遇非同一般,是由当时实际情况决定的,尤其是驴子在为文人服务时,所产生的那些名诗名句,更是给驴这一交通工具的重要性增加了详实可靠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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