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海梅花甲天下
作者: 黄娟“百花谁敢雪中开,梅花独领天下春。”素有“花魁”之称的梅花,傲霜斗雪,凌寒开放,历来为人们所赞颂。两宋以来,举世好梅,探梅渐成风气。一些产梅之地因花季繁盛、风景独特或文化深厚而为世人乐道,渐成赏梅名胜。
江苏省苏州市便有这样一处地方,它就是光福古镇的香雪海。香雪海景点位于邓尉山麓,以赏梅历史最为悠久、梅文化底蕴最为深厚,而与武汉东园、南京梅花山、杭州超山并称为中国四大赏梅胜地。
望中无地不栽梅
苏州四季分明,气候温和,植梅历史悠久。当地的梅花受到历代文人墨客的赞誉,南宋著名诗人范成大的《范村梅谱》名扬天下,明代竹堂寺的探梅雅集也曾盛极一时。植梅、赏梅、咏梅、画梅融入了旧时苏州人的生活中,探梅甚至成为苏州独特的风俗之一。
邓尉山位于苏州吴中区光福镇,毗邻太湖之滨。一般而言,吴人口语所称邓尉亦指光福,邓尉既是光福的重要山脉,也是其别称。很早以前,该山及其附近山坞就遍植梅树,以梅著称。《光福志》记载:“邓尉山里植梅为业者,十中有七。”俗语称:邓尉梅花甲天下,望中无地不栽梅。清代诗人张诚有“望衡千余家,种梅如种谷”的诗,可见山里梅树之多。每当冬末春初,梅花傲雪而开,方圆几十里连绵不断,倾吐清雅的梅香。登高而望,漫山遍野如白雪纷飞,与浩渺的太湖相互映衬,形成“千顷湖光万树梅”的壮丽景观。
其实,邓尉山本为一山,两峰连体,北峰名邓尉,南峰称玄墓。邓尉之名源于东汉太尉邓禹。光武帝时,司徒邓禹曾隐居于此,他官至太尉,后人称他为邓尉,邓尉山和山下的司徒庙因此而得名。因山下是光福镇,故邓尉山也叫“光福山”。玄墓之名,与东晋青州刺史郁泰玄有关。相传郁泰玄葬于此,故名。
除邓尉、玄墓外,光福梅花较盛之地还有铜坑、虎山、西碛、弹山、青芝、吾家山等。此地诸峰连绵,重岭叠翠。梅花生长其间,易得林木掩映之趣,更加上太湖万顷湖水的辉映烘托,花光湖影,弥漫相接。
史料载,吴人之俗,岁于山中探梅信。早春二月,梅花盛开之际,苏州人纷纷由水路取径木渎,“径灵岩山”“过善人桥”……直抵光福虎山桥,由此进入梅海。清代苏州文人袁学澜在其《吴郡岁华纪丽》中描绘了吴郡人士浩浩荡荡前往光福赏梅的情形。原《光福志》亦载有:“所谓二十四番花信风,梅信第一也,惟时四方名流骚客,或寻胜,或探梅,舟车往来,络绎而至,极一春之盛。”
吾家山畔好题名
光福探梅最好处,莫过于香雪海。香雪海位于邓尉山之西的吾家山(亦名马驾山),属邓尉山支脉。景区内的梅花以白梅最多。冬去春来时节,大片的白梅开满山坡,犹如在山上覆盖了一层白雪。

更为特别的是,这里的梅花“雪”“香”并举。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江苏巡抚宋荦到光福古镇赏梅。放眼望去,白梅如雪,宋荦触景生情,欣然题诗:“望去茫茫香雪海,吾家山畔好题名。”在题注中,宋荦明确交代:“余于吾家山题香雪海三字。”由此,“香雪海”成千古绝名。
用“香雪海”来形容邓尉梅花,可谓画龙点睛,生动形象地概括了邓尉梅花的特色与质量,不仅着眼于花色洁白,而且渲染出白梅漫山遍野、幽香弥漫的美景。入山皆梅,十里花海。加之暗香浮动的茫茫白梅,连接着浩瀚之太湖,水光与花影摇曳滉漾,完全是一派雪海香国之壮丽景象。
之后,“香雪海”题名迅速流传开来,并成为邓尉梅景的专属名称,香雪海也成为名满天下的探梅胜地。《苏州府志》记载,吾家山原来并不出名,“山不甚高,四面皆树梅。康熙中,巡抚宋荦题‘香雪海’三字于崖壁,其名遂著”。
清代的康熙帝和乾隆帝曾多次至邓尉访梅,可见其声名之隆。乾隆六下江南,每次必至邓尉,曾赋《邓尉香雪海歌》,令从臣吟唱。
由于光福的梅花在清代影响很大,以至于在我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中也有所反映:妙玉和邢岫烟均曾在玄墓山住过。在该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中,妙玉请宝玉、黛玉及宝钗品茶。宝玉品尝后觉得此茶“轻淳无比”,因此“赏赞不绝”。黛玉以为是旧年的雨水所泡,受到妙玉一阵奚落。原来,此茶是妙玉五年前“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所泡。妙玉出家于万梅丛中的玄墓蟠香寺,因此对梅花特别钟爱,在栊翠庵中也种植了许多白梅与红梅。后来,宝玉联诗落第,李纨还罚宝玉向妙玉乞红梅。曹雪芹未明确交待妙玉栊翠庵中的梅花从何而来,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从玄墓移栽而至。
入山无处不花株
光福的梅花如今主要在吾家山下。吾家山的梅花虽不复明清时“衍亘五六十里,窈无穷际”的壮观与震撼,但依然有100余个品种、数十万株。每年2月中旬到3月初,是香雪海赏梅的最好时节,苏州人往往携家前来,把山前的道路堵个水泄不通。
此时,光福诸峰连绵,重岭叠翠,梅花凌寒开放,舒展冷艳的姿色,倾吐清雅的馨香,势若雪海。整个香雪海都是梅花的香味,特别是清晨和傍晚,梅香尤其浓郁。
钻入林中细观,只见虬干曲枝,鳞苔似甲,铮铮铁骨,昂昂生机。但见昂首怒放花万朵,冲风斗雪春来报。又有一树玉蝶古梅,伫立在庙宇的黄墙前,静默绽放,绛紫的萼托,素白的花瓣,清净、淡雅,不惹半点尘埃。
山上梅花品种繁多,以千叶重瓣白梅为主,红梅、绿梅、紫梅、墨梅等应有尽有。近年来品种骤增,绿梅中有单、重瓣,红梅中有杏梅、送春梅,还引进了法国品种。
漫步香雪海,穿过长长的一道树林,就能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刻着“香雪海”三个大字。石头背面便是清初江苏巡抚宋荦的题诗。旁边还有一饮清泉,名为“梅泉”。
一路沿梅园右侧寻梅而上,来到了梅海观景台,放眼望去,梅海全景一览无余。
走过观景台,在梅园中间有一条赏梅大道。两侧有多个品种的梅花,基本囊括了园中所有的品种,颜色各异,如同一条彩虹大道。这里是整个梅园的最佳赏梅处。沿着曲折幽深的花径前行,大有“入山无处不花株,远近高低路不知”之感。沿石路而上,在万树梅花掩映的半山腰,五瓣梅花造型的梅花亭别致秀逸。这座亭子为五角形,铜鹤结顶,屋檐、石柱、石槛、瓦片均作五出梅花状,与周围梅花融成一体。该亭出自近代吴中工匠、古建筑“香山帮”传人姚承祖之手。登上梅花亭极目眺望,早春时节,虽寒威犹存,但漫山遍野,绵谷跨岭,雪海荡漾,银波耀眼,蔚为壮观。骄人的白梅婆娑飞舞,惹人喜爱,妩媚的红梅和珍稀品种墨梅、玉蝶、雪见车等镶嵌在梅海之中,暗香扑鼻,花光乍影,犹如一幅梅花胜景图。
梅花亭边有一石碑,为乾隆御碑。此碑上有乾隆皇帝于1762年第三次南巡时所作《再叠邓尉香雪海歌旧韵》诗,碑额浮雕双龙戏珠,中间刻有“御笔”二字。乾隆皇帝六游香雪海,立了五块赏梅诗碑。
如果要一睹梅花花海盛况,需要去到山顶的观梅亭。眼前的梅海从邓尉山一直荡漾至太湖东岸,绵延30余里,如海翻浪,若雪满地。掩映在梅花丛中的古闻梅轩和梅花亭,就像飘浮在茫茫雪海之上的玉宇琼阁。
下至半山坡,梅花团团簇拥中就是香雪海里的另一个最佳赏梅处—古闻梅轩。整座建筑以10根条形巨石为柱,砖墙石屋,重檐歇顶,古色古香。馆门两旁石柱上有邑人陈福民撰、陈子清书楹联:“寻宋商丘题咏遗文,入胜出幽十里梅香归吐纳;访清高宗游观陈迹,抚今怀昔四围山色感兴亡。”楹联中抚今追昔,赞赏胜景,抒发感慨。馆内抱柱联为乾隆皇帝御题:“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为了便于游人休憩、赏梅,闻梅轩的回廊上摆着茶桌,游人可以一边品着香茶,一边凭栏远眺。此时,花海就荡漾在眼底,只觉得一颗心都融化其中。
赏梅迎新春,喜庆又惬意。置身花海之中,领略那飘渺浮动的幽香和疏影横斜的雅趣,陶醉其中,幸福油然而生。难怪“梅痴”吴昌硕对香雪海梅花念念不忘,写下了“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忆我我忆梅。何时拿舟冒雪去,便向花前倾一杯”的诗句。
清奇古怪四汉柏
说到邓尉香雪海,还有一事不得不提,那就是光福的古寺名刹多掩映在梅林花海之中。在诸多寺庙中,最有名的当数康熙皇帝、乾隆皇帝赏梅时都曾驻跸的圣恩寺,乾隆皇帝曾御书寺额“梵天香海”、堂额“众香国里”“千林烟月”。
穿过花海,公路对面的司徒庙也广植梅树,花香簇拥,这是祭祀汉高密侯、光武帝时期的大司徒邓禹的司徒庙。邓禹晚年放弃功名,隐居太湖之滨的光福镇。院内四株2000多岁的古柏相传为邓禹手植,形态特异,斑驳若鳞。乾隆皇帝南巡来此,被四株古柏吸引,叹为观止,分赐“清”“奇”“古”“怪”。
“清”柏,树龄近2000年,却无丝毫衰败之态。树干粗大,要数人合抱;树身挺拔,立地擎天,不用旁枝扶持,像独立的仙鹤。一株挺直,茂如翠盖。
“奇”柏,庞大树身因受雷击而倾斜,体裂腹空,如剖瓜瓠,宽处可容人立;树身南北两侧,折而未断的树皮,横斜或倒挂,皮生枝,枝生枝,青枝绿叶,枝杈丛生,一直拖到地上。


“古”柏,是一株左扭柏,纹理盘旋,古朴苍劲。树顶被雷击毁,导致树心蚀空,但体态刚健,风骨不凡。
“怪”柏,雷电将其从上至下一分为二,两半树身各分东西,一半远离母体,卧地三曲,犹生枝叶,一半就地卧倒。
这四株汉柏有“清奇古怪画难状,风火雷霆劫不磨”之誉,堪称中华一绝。我国现代著名画家刘海粟,一生中曾两次作画清奇古怪四柏,并题“历劫不磨”匾额。绘画大师吴冠中也曾多次作巨幅汉柏图,讴歌千年古柏顽强的生命力,并在司徒庙的留言簿上欣然题字:“几次朝拜汉柏,如见屈原,民族之魂,民族之形,愿子子孙孙,传统骨气。”
湖光山色 洞天福地
游罢了香雪海景区,还可以在光福古镇逛一逛。
光福古镇是一座嵌入太湖的半岛,山水如画,花果遍地,古诗誉之为“湖光山色,洞天福地”。南朝梁大同年间,九真太守舍宅为寺,取其“光福”两字,故名。古往今来,这里都是一个绝佳的旅游胜地。连享誉海内外的歌曲《太湖美》也与光福古镇有关。据说这首歌曲是曲作者在光福古镇休养时所写,苏州的太湖也因为这首歌曲声名远播。
光福古镇有2500多年的悠久历史,因其地处太湖之滨、邓尉山麓,自然山水风光秀美,历史人文积淀深厚。这里是传统工艺之乡,也是苏绣的发源地之一。光福还拥有国内最大的内陆渔港,是太湖渔文化、苏州吴文化的重要发源地之一。
除了自然景观优越外,光福古镇最大的特色在于有着很深的寺庙文化氛围。历史上,光福镇曾有寺观34座,其中较为著名的寺庙是铜观音寺。该寺坐落于光福镇龟山南麓下街,曾是高僧讲经授道之所,在唐朝时达到鼎盛,武则天当政时期(685—704年)改为光福寺。宋代,古镇里出土了一尊铜观音像,光福寺因此被改名为铜观音寺,一直传承至今。
此外,古镇里还有一座光福塔,它是古镇的地标性建筑,始建于535年。据传,塔中藏有《大方广佛华严经》和光福寺开山祖师悟彻和尚的舍利,塔檐曾在清代嘉庆期间遭遇过雷击大火,后来屡经毁修。寺院内廊壁古香古色的碑刻为珍贵文物。

作为苏州有名的工艺美术之乡,光福古镇的核雕、牙雕、玉雕、红木雕刻在国内都相当有名。尤其是核雕。光福镇是苏州核雕的主要产地,素有“核雕之乡”之称。当地的核雕以广东一带出产的乌榄果核为材料,这种果核具有质地致密、外表平滑、易于雕刻等特点,经由手工精湛的匠人采用浮雕、圆雕和透雕(漏雕)等技法,塑造出立体感强、线条明晰、人物有神、风格细腻的作品,具有很高的人文价值、实用价值和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