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笑边记

作者: 韩羽

游刃于偶然与必然之间

漫画作者为横山隆一,不需标题与文字解说,一目即可了然。暇时翻看漫画集,每见此画,总会扑哧一笑。苏东坡尝言:“忍痛易,忍痒难。”面对此画,忍笑也难。

在公交车上行窃的小偷,掏了别人衣袋里的东西,心中窃喜,岂料一瞅,大惊失色,魂飞魄散,原来到了手的,竟是小偷最怕的东西——手铐。

再看那被窃者,不言而喻,定当是便衣警察了。此情此状,能不令人捧腹喷饭。

小偷和警察,这冤家对头,如是之狭路相逢,可谓之巧合,或曰“偶然”。恰恰是这“偶然”,才使晦气的小偷成了笑料。

可这小偷的“晦气”是偶然得之的么?如若不手痒难耐去掏摸别人的衣袋,那手铐再也不会到了他的手里,看来这又是必然的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脚底下的泡是自个儿走出来的。

这幅漫画之所以既逗人笑,又发人思,令人玩味,就在于它通过世事的偶然性揭示出了世事的必然性,是偶然与必然的合二而一。

记得以前我们画漫画的和说相声的朋友们聊天,议论起“逗哏”,常念叨的一句话是:凡是好笑有趣的,定当是“既出乎意料之外,而又在于情理之中”的。这“出乎意料”,不就是偶然?而“情理之中”,当然是必然了。

哑巴吃黄连

家乡一青年画友,提着烧饼、烧鸡来看我,“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因了高兴),接着是寒暄,有一搭没一搭地无话找话。

我:“又画什么哩?现在哪儿工作哩?”

他:“在县法院。”

我:“哦,你们的县真了不起,还有画院哩。”

他:“是法院,不是画院。”

我:“唔,听错了。却倒也错得顺理成章,因为你原本就是画画儿的么。我想起来了,无独有偶,以前还曾有过一次哩。”

他:“说说那一次,又是咋回事?”

我:“是四十多年前了,因家庭矛盾去了法院,市法院里接待我的是个女同志。说明了来意,她要我写一份材料,并问我的工作单位,我说是省画院的,她听后急忙起立,又点烟,又倒茶,好个热乎劲儿,更确切些说,是毕恭毕敬。我受宠若惊,心想这是咋的了?告辞出来,思摸来思摸去,思摸的结果是:八成是她喜欢画儿,打算求我画张画儿。

“按要求,我写了一份材料,两天后去法院递交。接待的仍是那位女同志。我把材料交给了她,她一看材料,本来面孔正笑得像一朵花儿,忽地满脸冰霜,直直地瞪着我:‘不是说你是省法院的么,怎地成了省画院的了?’看那劲头儿,认定了是我在欺骗她。这又是咋的了?雪上加霜,家庭矛盾还没解决哩,又掺和上了个对立面。

“事后,我总在想:一个女同志,毕恭毕敬地又点烟又倒茶,占了她这便宜的竟然是个‘假冒’,这个亏可说是吃大发了。真真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

“可我呢,明明说的是‘省画院’,偏偏听成了‘省法院’,认定了我是在欺骗她,我岂不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哈哈大笑,说:“你真幽默,编得这么好笑。”

我:“以前,总以为俄国的喜剧《钦差大臣》是果戈里编出来的,而今我不这么看了。”

(责任编辑:马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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