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是人日
作者: 王尧锴如果都懂得做人的道理,那就“日日是人日”,勉励人们追求不息,生生不止。
中国家庭自古讲求团圆、亲睦,重视亲情,重视孝道。南宋中期,宋与金之间形成相持不下的对峙状态,社会转向安定。南宋占据的东南地区,地理条件优越,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大量耕地被开垦出来,社会经济得到快速发展。很多诗人开始关注寻常景物与乡村生活。从这些诗中,可以一窥古代社会融洽的家庭关系。
抗金名将辛弃疾,一生以恢复中原为志,却命运多舛,从四十二岁起,他长期未得任用,以致在江西信州的带湖旁闲居达二十年之久。好在此处水光潋滟,稻田平旷,充满着勃勃生机。辛弃疾在此筑室百楹,得以安居,壮志难酬之忧稍稍缓解。从金戈铁马到解甲归田,辛弃疾开始细细打量这细水长流的江南生活。一首《清平乐·村居》写出了和谐、温暖的村居趣味。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词中描绘了一个五口之家的日常图景。他们住在一座矮小的茅草屋里,茅屋虽小,却紧靠一条流水淙淙、清澈照人的小溪,溪边长满了碧绿的青草。一对满头白发的老夫妇,亲近地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悠闲自得,亲密无间。三个孩子各司其职,大儿子是家中的主要劳力,在溪东豆地里锄草;二儿子年纪尚小,只能做点辅助劳动,在家里编织鸡笼;小儿子最是顽皮,躺卧在溪边剥莲蓬吃,无忧无虑。一家人整整齐齐,各得其乐,令人羡慕。
南宋还有位著名的诗人叫杨万里,他比辛弃疾大13岁,两人生活在同一时代。淳熙六年(1179)春,杨万里在常州任满,西归故乡吉水,途经衢州时值农田大忙季节,他目睹了一户农家辛勤插秧的劳作场景,于是写下了《插秧歌》。
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
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
诗中描绘了一幅农忙时节雨天抢种的画面,农事如同战事,抢种如同打仗,不可耽误片刻。虽然下着雨,全家总动员,头上的斗笠、身上的蓑衣,仿佛头盔和战衣一般,田夫、田妇、大儿、小儿各有分工,拔秧、抛秧、接秧、插秧,紧张忙碌而秩序井然。为了赶农时,家人把饭送到田间地头,但劳作的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顾低头弯腰劳作。
诗中的农家,炊烟袅袅,有田,有成群的鹅鸭,生活丰衣足食,虽有劳作的艰辛,但一家人通力合作,流露出浓浓的人伦亲情。
南宋还有一位诗人、理学家,叫魏了翁。他写了一首词《醉落魄·人日南山约应提刑懋之》。
无边春色,人情苦向南山觅。村村箫鼓家家笛,祈麦祈蚕,来趁元正七。
翁前子后孙扶掖,商行贾坐农耕织。须知此意无今昔,会得为人,日日是人日。
正月初七这天是“人日”,古人有登高赋诗的习俗。江南春早,诗人约了友人应懋之一同爬南山游玩。沿途看到的皆是热闹的景象:村中的人们在吹拉弹唱,祈求蚕吐丝、麦生长、农事丰收;子孙搀扶着老人,家庭亲厚和睦、谐乐融洽;社会上各行各业的人各守本分、自食其力。
古代有个说法,“人日”这一天,若是天气清明,则象征人生繁衍。诗人看到的景象正应和了这一说法。在词的最后,他告诉人们,如果都懂得做人的道理,那就“日日是人日”,不必只在“人日”这一天祈福,勉励人们追求不息,生生不止。
经过兵荒马乱的洗礼和躲避战乱的迁徙漂泊,南宋的文人们看到了和平安定的可贵。国兴才能家兴,家兴才能业旺,反过来家兴业旺,又促进国家兴旺。对一个家庭来说,人丁兴旺、五谷丰登、长幼有序、各安其职,才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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