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的“破圈”与“出海”

2023年12月5日至6日，第三届海南自贸港网络文学论坛在陵水成功举办。会议由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海南省作家协会、中共陵水黎族自治县委员会、陵水黎族自治县人民政府联合主办，海南省网络作家协会、海南省文学院、中共陵水黎族自治县宣传部承办，北京中外翻译咨询有限公司与天涯杂志社协办。论坛学习贯彻习近平文化思想，聚焦“网络文学对东南亚地区的传播”，探讨网文在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上如何实现“破圈”与“出海”。本次论坛由一场主论坛、两场分论坛和三场圆桌论坛组成。大会开幕式由海南省作协主席、天涯杂志社社长梅国云主持。

中共海南省委常委、宣传部长王斌出席论坛并致辞。王斌部长介绍了海南的文脉传承与自贸港的相关政策，提出要在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指导下将网络文学与数字文化产业有机结合，共同助力自贸港文化事业蓬勃发展，“在海南抓紧建设网文出海的基地，通过设立出海榜单、基金、平台等方式，以产业化的方式优化资源配置，以海南为基地，通过中国文化走出去”。中国外文局副局长陆彩荣根据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发布的《2023年度中华文化符号国际传播指数报告》上肯定了网络文学在当下国际传播中的重要作用，并提出做好网络文学国际传播要抓住三个主要环节：“一是尊重网络文学国际传播规律，优化传播内容，丰富传播样式，创新传播形态，贴近海外读者的认知图谱；二是加强国际出版研究和交流合作，邀请国际作家和学者参与网络文学论坛、研讨会等活动，促进文明交流互鉴；三是创新网络文学版权输送模式，加大中国网络文学作品的外语宣介力度，更好地让海外读者在中国网络文学作品中了解新时代的中国。”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胡邦胜发表题为《推进网络文学国际传播转型升级》的主旨讲话，他指出网络文学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中国社会主义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华文化走出去的重要载体，近年来网文出海呈现良好的发展态势，对东南亚地区的传播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同时也要认识到对东南亚的传播还有巨大的发展空间，要在现有的传播基础上实现四大转型升级：变粗放传播为目标国受众精准传播，内容上优化出海作品题材结构，传播方式上从文本阅读为主转为多种媒介形式并用，平台上推进海外平台向本土化转变。

主论坛下半场由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主任何弘主持，梅国云作了题为《网文出海东南亚：文学的世纪质变与南海文明的建构》的发言，首次将“网络文学出海”放置在南海文明的整体框架中加以考察，对如何更好地推动网络文学发展，推动网络文学在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引领文明生态建设中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姚建彬教授为中国网络文学在东南亚的传播提出建议，可采取中国作协牵头成立中国网络文学东南亚出海基金、依托孔子学院培育网文人才和网文读者、与留基委合作为留学生开设网文课程、与国内高校联动加大非通用语人才培养等举措。晋江文学城总裁刘旭东介绍了晋江以出版为主的海外传播经验。来自北京点众科技的王燕分享了点众科技多年来产业布局以及运营策略，“好的内容+精准投放”是有效海外传播的关键。北京欢澄互娱CEO李婧敏讲述了欢澄互娱在西亚阿拉伯地区的搭建本地团队、依靠平台优势建立社交平台矩阵等海外传播实践。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辽宁省作协副主席月关与湖南省网络作协主席团成员空留作为网络作家代表发言，结合自身创作体验与从业经历探讨如何助力网文出海，中国文化要以好的故事为载体才能传遍世界，作家的核心工作就是写出“好故事”。北京中外翻译咨询有限公司党支部书记、副总经理张蒨着重从翻译的角度分析了当下网文出海遇到的问题，跨文化翻译要注重文化和情感内涵的转化，尊重当地的文化和宗教信仰，推广AI技术的同时要特别注意投喂AI大数据语料库的规范性，如玄幻仙侠等类型专有名词、东方审美元素都要建立翻译标准才能实现准确表达。主论坛从网络文学的组织者、创作者、研究者和平台的管理者、渠道的运营者和译者的角度，对做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提出了有效建议，对推动海外网络文学的传播具有重要的意义。

本次持续两天的海南自贸港网络文学论坛的研讨内容主要呈现出以下三个方面的特色和趋势：

网络文学的二十年：高质量发展的路径

及其可行性

上海作协党组书记、专职副主席马文运介绍了上海作协推动网文高质量发展的具体举措：在内容上，主题创作当中加强了组织力，近年来采取红色起点的创作工程和新时代都市现实题材的工程；对优秀的作品进行重点扶持，采取签约作家制度，首创网络作家职称评定工作，建立中国作协上海网络文学研究培训基地，也举办了现实题材、历史题材等培训班、高级研讨班。同时加强评论队伍的建设，创建了全国首家电子刊《网文新观察》，设立天马文学奖。阅文集团副总编田志国从平台的角度分享了阅文集团促进网络文学高质量发展的落地经验。阅文的核心是内容生产，让好故事生生不息，这也是网文高质量发展的最终目标。网文高质量发展的过程要与国家发展大势相契合，阅文推荐作家参加党建的时代主旋律的培训活动，持续组织现实主义的征文，引导网文作品呈现丰富多彩的当代生活的社会风貌，“阅见非遗”征集作者书写非遗传承、传播中华文化。

海南省网络作协名誉主席柳下挥认为网络文学高质量发展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写好小说，另外一个是做好小说。作家只关注文本，如何写一部传得开、留得下的好小说；做好小说体现为作协的引导、出版社出版，各公司、各大网站的推进，大家一起把市场做大做好。

陈定家研究员从“主流化”“精品化”“经典化”三个关键词谈起，早期网络文学处境尴尬，被认为是“路边的写字板”，近十年网络文学的成长速度非常快，逐渐得到主流认可，一直走在精品化或者是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上。精品化是不断提高质量，这个过程就是经典化的过程，网络文学要经过评奖（中国作协的影响力榜、网络文学茅盾新人奖、金键盘奖等）、洗练才能走向经典化。

乔焕江教授发言的关键词是“长时段”和“大尺度”，网络文学在今天能够在这么高规格的论坛上开始谈它的高质量发展，显然意味着网络文学已经不仅被大众认可，在国家的文化战略层面也会影响到世界文学的发展分局，显示出它的重要意义。乔焕江教授以古人描述个人成长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描述网络文学的发展历程：早期很多网络文学爱好者和作家形成了网文生产的核心经验，而且是一个先进性的经验，加上各大平台形成了比较好的网文的生态，这是“齐家”的阶段。发展到强调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时候是“治国”的阶段，今天谈“网文出海”显然到了“平天下”的阶段。如果用这样一种考量理想人的成长的方式来考量网络文学，那么网络文学如果要持续高质量的发展，要在两个方向有所自觉、更加自觉，有两个关键词“长时段”和“大尺度”。所谓“长时段”，首先在“何为网文起点”这一问题上，网络文学应该更自觉地置身于更长的历史时段，这个时段指的是人类讲故事传统的当代复兴，讲故事的传统实际是相对于现代文学，尤其是现代小说来说一个更长久的传统，它几乎和人类社会历史相伴，只不过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形态，现代小说在一些理论家如本雅明看来是对讲故事传统的中断，我们到了新的媒介环境中，讲故事的传统有可能会复兴。“长时段”的另一个方面是人类使用文学更长的历史传统在当今的再现，印刷时代少数人用文学、多数人膜拜文学，现在等于更多人开始使用文学了，网文的读者每天的追文是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不管是聊天还是处理日常生活当中的难题，都在使用网络文学。“大尺度”，当我们到了“治国平天下”的时候，应该知道网络文学表现内容、表现生活的广度和深度，表现不同族群、国家、地域的广度都要有所提升。这个尺度上网络文学要回应的不是抽象意义上的人类，而是具体、复杂的人类所面临的不同难题、当下的难题，在回应这些难题的基础上产生它的效应。

网络文学的出海：如何做好文学数字化

应用场景下的跨文化传播

与会专家、学者就网络文学“出海”的现状、待解决的问题、整体发展路径进行了深入讨论，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网络文学出海经验的回顾和整体把握

邵燕君教授概括了网文出海的四个阶段：2004年起点中文网刚试行付费制度不久在东南亚地区实体出版网文作品；2014年底由任我行等粉丝渠道自发组织翻译网文作品的网站“Wuxiaword”在北美上线，中国网络文学自发通过粉丝渠道进入西方一部分人群中的日常生活并成为他们的刚需，这意味着中国网络文学进入真正的国际社会网络的流通市场；2017年阅文集团推出起点国际版，在海外推行包括付费阅读、作家体系、读者制度在内的起点模式，解决了粉丝网站无法解决的版权问题，实现优质内容的海外输出。但翻译问题始终是“出海”的瓶颈，近几年起点模式的重心从培养译者到了培养原创的作者，起点从生产机制的模式输出进入了套路输出，“原来被很多人诟病的套路其实是中国网络文学的核心资产，网络文学也不是纸质文学，而是数据库的写作，套路可以进行组合重新写，今天短视频已经打开了这扇门。”甘肃省网络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刘金龙（胡说）也提到初期网络文学出海是无意识、无组织的行为，是海外读者自发的行为，后期随着资本和技术的加持，以及国家和政策的支持，我们会发现网络文学出海会变得更加的有序，以及生命力更加的旺盛。

中国国力的上升带来了网络文学生态的全球化趋势。海南省网络作协副主席水千丞分享了自己作品海外传播的经验，在资本推动下，好的作品会在东南亚文化圈传播开来，改成漫画、广播剧、游戏和在大众范围传播的影视作品。

第二，网文出海面临的难题，如何解决跨文化传播中的翻译问题

陈定家研究员提出在“网文出海”这一题目的站位是中国文化走出去，本质是中国文学全球化的表达，或者是一种交流方式。从具体操作层面来讲，网文出海最关键的词还是翻译，别有用心的误解与妖魔化中国、不同语言文化的差异都是翻译过程中的难题。首都师范大学艺术与美育研究院许苗苗教授指出中国网络文学所提供给当前世界，在世界范围内有独特价值的东西，恰恰是中国网络文学所提供的这种次生口语文化环境（在网上书写故事使用的句子是经历了媒介转化的口语）的活跃度，在网络上“用口语化的文字彼此激发，它就生成了一个既有动态的，然后又持续不断的文化环境，正是这样的文化环境孕育出源源不断的故事和故事的流变”。中国网络文学里面既是文学语言，又是口语化的书面语，和当下的生活联系得更紧密。我们翻译出去的东西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以和当下中国日常口语更贴近又更简洁的方式讲出一个故事。这样的语言输出之后成为英语、法语等等各种语言输出，进入更大的世界性语料库的时候，真正带有中国特色和中国当下生活相关的一些语言也能够去反馈世界，能够真正打破文化隔阂，提高文化影响力。

阅文集团副总编辑田志国介绍了起点国际的“翻译出海”现状，起点国际推出了翻译付费计划，在全球招募翻译团队，开始进行稳定、高质量的人工翻译。同时还启动了AI翻译，对AI模型进行集中性的专项训练，以既往优秀的译本、经典的网文作标准的核心词库，通过AI进行推进，作为语料进行学习。起点国际分布在北美和东南亚，组建三百人世界译者团队，已经上线300部网络文学作品，这些作品经过当地读者的验证和认可，数据表现优秀，《许你万丈光芒好》《抱歉我拿的是女主剧本》《天道图书馆》等九部作品的阅读量破亿。这些早期的优秀成果基本以人工原创翻译为主。咪咕数字传媒有限公司副总编兰华明也谈到在翻译方面、能力方面，以及海外自主生态方面遇到的一些问题，如需要依托海外的翻译，以及海外的改编权的合作，质量、运营权和把控有一定的缺陷。未来将用更多的技术支撑海外的发展，加强多元布局，孵化优质内容，结合AI技术的翻译能力，通过借船出海的模式，寻求海外营业资质和长期稳定的合作方，来构建内容网站的低成本、轻量级和自由快速出海，承接自有翻译作品和海外推广，拓展海外规模。

第三，数字技术的引入为网文出海带来的新的可能

技术作为一个变量打破了原本的网文出海结构，尤其是AI翻译的运用释放了网络媒介的生产力，圆桌论坛中推文科技CEO童晔介绍了推文立足于AI翻译的网文出海方案。技术解决了效率、成本、质量的不可能三角，2022年年底大模型出现之后，可能进一步实现内容本地化，技术正在努力实现将精品的内容通过母语高质量翻译出来。“尽管我们是技术公司，但是我们一直相信内容是来自创作者，真正用符合目标语言地区的受众的需求、受众的表达去做好翻译，才可能让内容真正的出去。”邵燕君教授也提出，要从全球网络文学或全球网络文艺的角度来看待人工智能生成，看似“水往低处流”的破圈实际上让更多普通人拥有了文学生活。海南大学教授乔焕江提出在数字化应用下网络文学出海尤其要考虑到网络文学的核心动能的保护和发挥。网络文学的核心动能是网络性，但是网络性除了邵燕君教授的界定之外，还要从广义上来理解，广义上的网络性实际是社会关系的网络化或者是权力结构的网状化。具体到文学生产的网络性意味着网络文学在很大程度上不是植根于服务于社会文化的文学秩序。

第四，网文出海的模式探索：内容出海与模式出海

中文在线集团杭州分公司副总经理韩辛从三个角度定义网络文学出海：一是已经很大体量的网络文学作品出海；二是IP出海，周期较长，需要持续共同把优质的网络文学、精品的网络文学打造的过程；三是平台出海，中文在线在进行了深度调研后，于2016年启动了国际化1.0战略，2017年推出第一个海外互动叙事类产品Chapters，在细分领域表现很好。去年升级到2.0版本，翻译网文的同时推动IP一体化开发，吸引更多海外读者。中文在线还打造了采用纯文本呈现方式的浪漫小说平台Kiss、虚拟约会互动故事游戏My escape以及动画产品Spotlight，打造多语言版本产品矩阵，强化对海外市场的渗透。韩辛从平台的角度概括了网络文学出海的四个要素：首先要选择精品内容；第二要选择适合的内容，并不是中国本土所有内容都容易被海外用户接受，好的翻译是绝对的助力；第三是选择适合的形态进行推广（文字、影视、短剧、游戏等）；第四是合适的推广，根据不同地区、年龄的用户都有不同的渠道、属性，将内容精准投放到真正喜爱内容的读者手里。要勇于拥抱新技术、尝试探索新渠道，利用好AI工具把网络文学做得更好，让网络文学远洋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