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无故人
作者: 墨哲兰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空隙
——阳关三叠之一
“时间空隙”与“空间空隙”中的求学生涯
我的求学生涯从进入学界到退休三十五年(1980—2015),刚好在相互衔接的两大空隙中:“时间空隙”(十四年)、“空间空隙”(二十一年)。
“时间空隙”属于时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正是改革开放由探索到秩序建立之间的空隙,大约十四年。1992年有标志性界限:输入重点大学的教育经费大增。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成名的人物被各重点大学开始明码实价招徕引进,随后就是各种名目的课题与头衔对名牌学者加官进爵,从此山头林立。记得李泽厚先生感叹地说:“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出场费’!”
恰恰就是这个时间空隙,出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审美代启蒙”的特有气象:“激情与友谊因理想而云集。”紧接着两大青年学者圈“现代性著作翻译运动”风起云涌:金观涛、刘青峰主编的“走向未来”丛书和甘阳、刘小枫、赵越胜主编的“文化:中国与世界”丛书。
“走向未来”丛书以自然科学通俗普及本为主,仅限八十年代。
“文化:中国与世界”丛书如果把后来刘小枫主编的“经典与阐释”丛书算到一起,从西方现代理性到古典理性的翻译阐释深化,约占二十一世纪前后各二十年共四十年持之以恒,其数量与影响在“中国二次文明运动”中功不可没。
我在后者朋友“防护墙”内又“面壁十年”。
“空间空隙”属于个人。1994年,我从武汉湖北大学德国哲学研究所远走天涯调进海南大学社会科学研究中心外国哲学学科组,后来挂牌“社会伦理思想研究所”。1994年到2017年二十三年间,分为两大段,前八年完全是边缘闲置的“自耕农”;2002年秋季起至2015年招硕士研究生上课,不报课题、不申请项目,靠自选文本教学,拿基本工资吃饭,恪尽教师本分。当时硕士研究生考博升学率达到60%。
正是这两个“空隙”,虽然清寒,却集中了精力与时间,按照自己的意愿对西学做“逆向夜行、检测防御”式研究。
1994年开始,在海南为了跟内陆“朋友学术圈”保持通气渠道,先后在三个不搭界的学会[“现象学学会”“古典学学会”“(科学哲学)概念帮”]游学,自由进出现代学、古典学、科学哲学,多听少说——谁知收获大到超出想象。特此感谢朋友们对我的宽容与接纳,以致宽容到允许我“站在他们的肩膀上”。
从上述情形看,我才是真正的“学术江湖”中人——“你是世界的光,我却在黑暗里走”,“逆向夜行,如影传说”。当时“学术江湖”中流传着“把张志扬叫做‘独孤求败’还有点意思”的说法。这“有点意思”大概是指独自对西学做“破招”“解密”式准备吧。《重审形而上学的语言之维》权当入门级,得(1)“语言两不性”:形而上学本体“既不能在语言中证实,也不能在语言中证伪”;(2)“西方哲学史是在‘形而上学本体论’与‘虚无主义’两极摇摆中进行的”。(参阅《形而上学的巴比伦塔》“下篇”,1992年;“上篇存在认识表达——语言学转向中的主体性问题”系本国家课题负责人陈家琪著。)比海德格尔的“哲学史是遗忘‘存在’的历史”更推进到“有-无”的临界上,为后来《地球人类历史第一档案》中东方“道无文化”的提出做了准备。
我这种现象今天是不可复制的,更是不能容许的。因此,我还要感谢苍天眷顾!感谢那个“时间空隙”和“空间空隙”,它使我这种学术背景贫瘠的人存活下来!
本书书名总称为《中国大文化革命书》,三卷:
第一卷“立范卷”《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
第二卷“叙事卷”《宿命与白日梦——人事物非唯叙思想之事》;
第三卷“解密卷”《人算命算不如天算——西方经典解密案例》。
“大文化革命”是对世界而言,回答以古希腊为开端的整个西方道路(功能主义-资本主义-科学主义)变地球为彻底去人化的“机器人第三型文明”(简称“智能星球”)——进化论变末世论——人类何以自救?
《知其白守其黑——西方历史的白与黑》就是对西方道路2500年如此命脉轨迹的诊断。
书写原则:历史写作如雕塑“把多余的东西打掉”。
【附释】
先对几个“词牌”简要说明。
“智能星球”
首先根据,以古希腊为开端的西方历史道路已经现实地摆在人类面前,如果让它一意孤行下去——世界进入西方科学家预测的“2060年跨入自主型超人工智能”,地球人类至少“五分之四”被“过滤掉”成为“机器人第三型文明”。(西方历来有阳谋:除“马尔萨斯人口理论”,现代更有大小战争叫嚣如“未来不是阶级斗争,不是意识形态斗争,不是‘文明冲突’,而是‘五分之一对五分之四的战争’”。)美国本是十八世纪下半叶西方殖民主义者建立早已定型“智能人”国度,满脑子资本掠夺殖民战争从地球到外星太空,一如智能欲望的“恶性肿瘤”——现已进入晚期绝症。
地球自有地球隐秘的遗迹,它就埋藏在中东犹太人圣经《托拉》第一章“创世纪·伊甸园”中。你必须拿出比金字塔考古还要耐心仔细地考掘埋藏在文字中的咒语,它关系到西方人祖先亚当、夏娃的前世今生:狡黠的“智能蛇”怂恿夏娃、亚当违背耶和华神的警告,偷吃了“知善恶树上知善恶果”,被耶和华神惩罚放逐。他们仍按自己所能知道的智能性知识自我救赎——从伊甸园“智能蛇教育”开始一直到今天全世界“美式教育”深入世界各民族文化,致使世界陷入“启蒙救赎(救亡)连环劫”(其“救赎”不管是“臣服”“叛逆”以致“弒父”),愈靠功能性知识救赎愈陷入进化论变末世论作末日清算。这或许就是“智能星球”在宇宙中不断轮回的宿命,如果你不能破除这个“连环劫”的话。于是有“智能星球死,智慧星球生”的生死问题发生,地球人何以自救?(所谓“生死问题”凡地球人都会碰见,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只是其一。到今天,地球人或许经历发现了地球上“最高的生死问题”,那就是“智能星球死,智慧星球生”,谓之“天命”。)
“功能主义”
以“真”规定“善”以致“功能性知识”取代“善”,名曰“希腊精神”(“自然理性”“自然规律”“功能性知识”三者同义),由此技术物化破物取力达到“强力意志”定格“力量即正义”为“自然法”。如此这般的“道德与法”成为西方开端的“价值观”,简化为“自然正当(法)”。
比如“奥林匹克斯神”——“自然神”、即“度”即“规律”。
下行“奥林匹克运动”——优胜劣汰,强者为王。
地中海区域,在词语上“好-善”不分,一词通用,其“立意取向”知识直指功能性。
更早如中东(或西亚)“叙利亚神系”最古老的犹太教《托拉》(《圣经·旧约》)创世记第一章“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是好的”。迄今5700多年的犹太教希伯来语尚在两可之间。
前九世纪《荷马史诗》一直由后人传说。哈佛大学的“荷马史诗”主要为“口述传说”方向。文字记载的《荷马史诗》晚近得多,殊不相同。
前七至前六世纪才从赫梯线形文字改造成希腊文字。(注意前六世纪“梭伦法典”以及记述梭伦青年时期在埃及庙宇当学徒受祭司教育:“你们希腊还是儿童,许多事靠我们记载。”)
前六至前五世纪“前苏格拉底”之“自然哲学家们”,全都没有文字留下来(只有用后人传闻中的话语辑录而成“残片”,如《阿那克西曼德残片》《巴门尼德残片》《赫拉克利特残片》等)。
前五至前四世纪苏格拉底——“早期希腊”与“古希腊”临界思想家——也片字未留,只有学生柏拉图事言记叙、色诺芬事言记叙等。
前四世纪柏拉图,才发起“哲学与诗学之争”,突然著作等身,36部“对话篇”还有“书信集”传世至今。“本相论”仍为柏拉图学园密传学说。于是古典学一般有“显白”与“隐微”之分,其“一义僭政”隐然出现。
“本相论”是柏拉图的“隐微说”,名之曰“宇宙论”,以毕达哥拉斯“几何学”为据。
(柏拉图学院门楣警语:“不懂几何学不要进来。”)
“对话篇”乃柏拉图的“显白说”,名之为“政治学”,施特劳斯看作“哲学的本质”。
(显隐之术,仅藏在“对话及其语境之中”。)
毕达哥拉斯“宇宙论”是非人化“物义论”,以“几何形式”的不变决定变(“一是多”)。柏拉图“计算本相论”仿照如此,“计算本相”之不变决定变(“一是多”)。不变的形式“几何-本相”是“物义论”所能设定的“演绎开端”。尼采讥讽曰:“柏拉图主义就是颠倒的虚无主义。”尼采依据“解释即存在”把“物义论”变成“超人”即比肩“神”的“人”,“从虚无中取出来的本来就是他先行放进去的”,故以“超人强力意志重估价值”完成功能化“虚无主义”。海德格尔因此说尼采是“最后一个形而上学家”(相对柏拉图则是“最初一个形而上学家”)。如此功能主义形而上学,“开端就是没落”。
施特劳斯把“政治哲学”当成“哲学的本质”。直接说出“自然权利”在西方政治哲学历史中带给西方人性不断强大的“自然正当”,以克服“虚无主义”。如此这般“永恒轮回”的“政治哲学史”,仍然不过是借“强力意志”在虚无上跳超人之舞。“政治论”终究依托于“本相论”。所以,施特劳斯说到底不得不承认:“愈走近海德格尔愈感到他深不可测。”他说自己只是“学者”,不是“哲学家”,并非谦辞。
其实,地中海范围的人,因他们的“神”之故封“智能”之顶,归根结底缺乏非功能性非对象化“善”意识。说穿了,因“神”的层次有限(四有:“有名有极有形有性。”)。尼采“敌基督”才会放开超人“猛虎般吞噬欲”,以“强力意志重估价值永恒轮回”,变成“西方历史特权”。所以不管尼采怎样冒犯基督教,“弒父”也罢,在西方人心中尼采即便是疯子也算天才,哪怕“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收场”——“剥夺者被剥夺”!
过了地中海,直到中东,进而远东才渐渐真正区分开来,用中国话说:区分“体用有别”。反对“以用代体”,崇尚“以体制用”。但“体”必须“极高明而道中庸”——高到宇宙第三层级打破“只知其有不知其无”进入“道无文化”(无名无极无形无性)——“化极中和,无有相生”便可“高山仰止以观沧海”!
这已是后现代的事了。所谓“后现代”就是要超出西方主导的“只知其有不知其无”的“智能文明”,智慧文化人性升华才能开始!
“资本主义”
从十七世纪“英国光荣革命”到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作为“第四等级的资产阶级”打出“科学民主自由”革命口号登上历史舞台:
“科学”就是十七世纪“蒸汽机为代表的工业革命”。
“民主”就是走上政治舞台的“第四等级资产阶级”革“君主制—贵族—教士”的命,也不过是分享议会政治参与权。
“自由”是争取“资本”固有属性“扩大再生产—超额剩余价值分配—扩张殖民”的自由。
总之,“科学民主自由”按历史描述完全是“资产阶级政治权利口号”。它一直代表着西方欧美资本主义世界。其政党政治完全是代表资产阶级的议会政治。美国就是最典型的“资产阶级‘两党专政’”。哪里有什么人们凭空想象的无差别“科学民主自由”!
直到十九世纪1845年《共产党宣言》发表,“无产阶级”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世界才开始分为“资本主义社会”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及其“民族解放运动”。
“二战”后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区分(“第一世界”“第二世界”“第三世界”)。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后,不再提“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了,演变成中性的西方“发达国家”与非西方“发展中国家”。由此也造成了许多概念的混淆。
今天,我只专注“西方世界历史”。
“科学主义”
西方“科学主义”自始至终都是去人化的“宇宙论物义论”,古希腊叫“自然理性(智能规律)”。西方历来区分“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又尽可能将“人文”科学化即非人文功能化资本化(今天看来,不是将人文科学化即下行以用代体去人化,而是将科学人文化上升为智慧以体制用。条件就是根本改变西方“只知其有不知其无”的物义论本体论,才能防止人类以智能夭折智慧而陷入“智能星球”终极灾难)。暂以“物质观”“社会观”“人性观”“文明观”为代表说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