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艾米莉（外五首）

少女艾米莉生病了。

只有等到夜深无人，她才会

去河边汲水。

她盯着宽广的河面，

试图骑上这匹黑马，赶往远方。

而河面总会漂来一些树叶，

光亮和歌声。

少女艾米莉，像只小鹿，穿行在墓地

和教堂。

现在她正停下脚步

眼睛紧闭，让寂静保护她。

暮年

他已习惯，把话放嘴里

嚼碎后

再生生地咽下去。

这过程产生秘密。

使他觉得自己还是个

有价值的人。

他坐在轮椅上

盯着眼前斑驳的墙。

影子在微微颤抖。

像死亡用力将他

往远方拉。

穿红衣的和尚

清晨我遇见一个和尚

穿红衣的和尚

清晨我走在雨后的空旷中

我遇到的事物

都变得迟缓

我看见树一寸一寸地生长

秋虫死得很安静

就像把死练习了多遍

今天是星期一

和尚只在今天出现

他对我双手合十

松针上的雨滴始终不落下

和尚并非虚构，我才是

我有个朋友叫伊万

年轻的伊万

接到了征召命令，

即将走上战场。

他把不多的积蓄

都塞到

母亲的床沿下。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买

一个结实的帆布包，

只用

黑色塑料袋

潦草地

裹几件行李。

他对着亲人挥挥手，

就跳上了

雨中的火车。

咖啡

我喝了一口咖啡。

我的父亲一直盯着

电视看。

天气阴沉，

他几乎很少开灯

每天就盯着电视看。

他聋了几十年，

我对着他大声说话

像在训斥。

他对死亡很恐惧，

但他知道时间带走了什么

他无能为力。

他九十八岁的母亲

瘦成了一张照片，

薄薄地，

要扶着相框才能站起来。

她嘱咐我，

照顾好他的儿子。

在四年前

那个闷热午后。

我喝了一口咖啡。

我的父亲一直盯着

电视看。

肖像

三个人在房间里，

互成犄角。

他们看不见彼此，

但都能感受到这种

稳定的力。

他们是最无情的敌人，

也是最亲密的战友。

一个欲将另一个拖入深渊

而第三个倾尽全力，

用手将他们紧拉。

于是从远处看，中间的那人

倒显多余，变得身份可疑。

他们像铁环接龙般，

悬挂在生活中。

叶开，现居江苏连云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