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90岁老娘看病

作者: 王金昌

俗话说女不过整,老年人忌讳过七十、八十、九十岁的高年龄的整数生日。也不知道,这是魔咒?科学还没有发现?还是凑巧了,我老娘这次生病的时间就是在她刚过完90岁生日的第二天。

我老娘1932年即壬申年阴历六月十三出生,2022年即壬寅年90岁生日,我给她定制了90个寿桃,还用一个九桃粉彩的大瓷盘,安排到我家旁边的晶湖湾大酒店,办了算是在她过生日的记录里比较隆重的一场。

这个寿宴是中午办的,下午老娘卧床休息,晚上睡了一觉,醒来第二天,右眼一圈发红,肿胀,睡了一宿,第二天就长出了像烫伤似的欲破未破的水疱。老娘喊着发痒,嚷着疼痛。又过了一天,老娘就受不了了,由主要发痒变成主要是像针穿一样的疼痛了。

老娘还是坚强的,不到特别疼的程度,是不会喊出声的。她特别恐惧住院,这次竟然自己主动要求去医院了。

7月14日上午,我拉她到了皮肤病特色医院。这个医院皮肤科在北京最有名。再就是,这家特色医院有我一个几十年交往的忘年交老朋友,皮肤科的老主任。我先拍了一个手机照片给这位老主任看,老主任看一眼就说是带状疱疹,并说赶紧到医院来住院。随即老主任就联系了一个在班的副主任医师。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司机一起拉着老娘往这个皮肤病特色医院赶,到了院门口才知道要站长队,没办法,只好和保姆一起让老娘先下车,我用推车推着她将近有一里地才到医院。约好了副主任医师,他在住院处的门口看了一下老娘,也说是带状疱疹。

问了老娘基础病情况,我如实回答,高血压、冠心病、高血糖等老年人常见病皆有,轻重不同。副主任说,现在没有病房,明天会有一个病人出院,你们考虑一下。迟缓了一下,他又补充说,住院像这样的病也不输液。还说了,开药在家里治和住医院没啥区别。由于老娘年龄大,且耳背,没有自家人陪床肯定不行,再说,与别人住在一起,会影响别的病号。但是这个主任说一个病房里至少有三个人,而且疫情特殊时期不主张陪住。我说有没有单间,高价病房也可以。副主任医师却说没有单间房。然后给我开了个药方,直接用微信输到我的手机里,在医院旁边的一家药店买。

回到家里第二天,周五,也可能刚吃了普瑞巴林等药,病情稍有好转,我就打电话给这位副主任医师说,就先不住了,再观察两天看看结果再说。没想到,第二天周六就又严重了,当再说要考虑住院时,副主任医师告诉我,这个病房已经被别人住下了。

又坚持到了7月26日,是个周二,老娘病情已经发展到疼痛难忍,脚蹬手挠,喊爹叫娘了。疼痛时间虽只有几秒钟,但犯病频率很高。

又约了那个副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说,这次要挂号了。第二天一早,又到了皮肤特色医院,进门口还是那个长队,队伍比上次还更长了,我就提前下车,一溜小跑到医院。

我挂完号,司机拉老娘的车,也移到医院的大门口,是在跟门卫交涉,进不来。疫情特殊时期按要求是用身份证,验明身份。由于老娘长有疱疹,右眼基本上睁不开,脸有些变形。与身份证对不上,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进来。

上了门诊楼,尤其是皮肤科,人山人海,就在门口等啊等,老娘坐在推车上,还是不住地喊疼,我和保姆就在旁边站着,终于等到医生叫号了。看完后,开了普瑞巴林胶囊、甲钴胺片、依匹斯汀胶囊、敏止痒霜、酮替芬分散片,等等。

开了药,我紧张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我给这个副主任医师聊天讲,几十年前这个医院的皮肤科就是这样,门口排长队,门诊挤得水泄不通。

副主任问我是咋知道的,这勾起了我和这家医院皮肤科老主任认识的记忆。

我上大学时,学校原校址被一个部队医院占了一个系的院子,在某军当战士住在这个医院的一位白癜风病患者,是同我一个县的老乡,是在校门口路上散步时认识的。我毕业分配到北京时,这个老乡久病不愈,就转到了这个特色医院的皮肤科,这样也认识了这个科现在的老主任。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这个老主任自己发明了一套物理治疗白癜风的设备。在与他接触中,了解到他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自学中医,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届军医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又投名中医学习,中西医结合治疗一些难治愈的皮肤病,治白癜风是他搞出来的名堂,同时把这家的皮肤科也带火了。那时医院门口就开始排长队。当时我刚大学毕业,还没有女朋友,多次跑医院家属院的主任家,见的女医生女护士多了,我也对女军人飒爽英姿的85式军装有了好感,这个主任和他的夫人就给我介绍女朋友。主任夫人是这个医院药房的负责人,他们两口子给介绍的女朋友还真是我来北京第一个谈的女朋友,虽然没有谈成,但我与主任一家的感情已经深深扎下了根。80年代后期,我在香港工作,随着改革开放,他跟我讲他有个姐姐新中国成立前夕随着国民党的戏班子到了台湾。我利用我在香港工作的关系,通过有关部门终于找到了他在台湾的姐姐。后来这位大姐先到了香港,我接待了她,使大姐顺利回到了国内。不但他们姐弟见了面,这位大姐和老老娘见上了最后一面,老老娘见完姐姐不久后过世了,也总算实现了失散多年的团聚。所以说我和主任和他的夫人包括他们的孩子,感情还是很深的,几十年也从未间断过联系。

这个主任目前是一级教授,80多岁了,每周还仍出两次专家门诊。我没有找他亲自给我老娘看病的原因是,我以为我老娘的病情,一是比较急,就没等到他上班;二来这个病也不是疑难杂症,是一种常见的病,由他指定的医生看和按他交代的办理住院,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没特地找他。再说,疱疹之后的创伤神经的疼痛难忍,是疱疹基本上落了之后才越发疼起来的。

皮肤特色医院的老主任找的副主任医师给我老娘看了两次病之后,说老人家带状疱疹是好了,留下的是后遗症神经疼痛。老主任说,神经科不是我们医院的特长了,建议到神经特色医院去看看。

接老主任这个电话时,我正在和一个做古董的朋友一起吃饭,我记得他认识一家专业医院的科主任,我就说那就找你朋友吧!请你给联系一下。但后来才知道把医院搞错了,不是神经特色医院。一起吃饭的一个做古董的朋友说,他有个同学,同学的爱人就是在神经特色医院上班的护士。我说那太好了!那你让他的爱人给我代挂两个专家号,一个神经科,一个疼痛科,我去了再付钱取号。挂的是第二天下午的号。恰好这天晚上,皮肤特色医院的老主任的夫人给我打来了电话,说约好了你明天上午到我们医院的疼痛科看看。我看也好,正好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可以一天解决了。

约好的第二天,这天是8月2日,上午到皮肤特色医院看了疼痛门诊,疼痛科主任亲自看的,开的药中,大多是与皮肤科重复的,皮肤科开的注明是进口的,大都在医院旁边的一家药店旁,疼痛科主任没注明还拿成国产的了。与皮肤科不同的是,疼痛科的主任开了一针药剂,可能就是止疼的封闭类的药吧。到旁边一附楼的一个小房间,打了一针。打针时还认识了一个老家同乡女医生。异地老乡三分亲,我也给这位同乡说了,下午还要赶到神经特色医院看疼痛科。这位同乡女医生竟然说,我就是在那个医院的这个科室实习过的研究生啊,那边的医生可能会给做微创手术。后来迟疑了一会儿,她又加重语气补充一句说,他们敢做,我们可不敢做。因为我们医院在这方面名声没有他们的大,他们有些啥事儿担当得起,我们担负不起这个责任……这句话说得让我心情有些沉甸甸的。

自从老娘生病以后,不知怎么了,我小的时候老娘的形象总在我脑海里出现。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当时正是处于那个特殊年代,我和别的孩子一样,一度辍学了。与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是,人家说不上就不上了,我不上了,还到学校给老师含泪做了一个告别,然后就回去劳动了。那个时候晚上也干活,好像是积肥,就是把农户家的土炕,翻掉的用炉烟熏过的土,做肥料,再给人家建一个新土炕。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回到家饥肠辘辘,记得有一次我找出个生的胡萝卜就啃了起来,老娘在旁边看着,第二天就让我又去上学了。记得我出远门上大学的时候,老娘怕我水土不服,还给我从南墙土墙根抠来一些土,用纸包上,说到了远处的目的地,与当地的土混在一起,放在水里喝了,然后就接受了当地的水土。还有老娘的绿豆汤,伴随了我大半生,我参加工作后,和老娘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每次出差回来,老娘都会准备一锅绿豆汤。

8月2日上午在皮肤特色医院看完疼痛科,中午回到我家旁边的金湖湾海鲜酒家吃了个中午饭,家门都没进,又到了神经特色医院。医院的神经科医生看过老娘,看了皮肤特色医院开的药,说这些药都是非常对症的好药,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开的了。但是专家号已经挂了,我说老娘经常吃的一种神经类的药叫罗拉,您能不能给开一些,在别处还真不行,神经科的这位医生还真给一下子开了三盒。同时嘱咐我,你可以看看我们医院的疼痛科,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她从电脑上也看到了我挂了他们医院的疼痛科。

疼痛科的一个姓赖的主任医师简单地问了一下老娘的病情,就说这个可以做手术。但又补充说,由于病人年龄大,手术效果也不可能很理想,有50%好的可能就不错了,由于还有很多的基础病,也有可能做了手术更糟糕。你们看看是做还是不做?我说当然是要做了,不做分分钟都难熬啊!但是我纠结的是病房不知道是几个人。我说,因为老娘年龄大耳朵背,必须要有陪床的呀!那个主任说陪床是不行的,那你们再找找能不能住在特需病房,如果能住的话,是单间可以陪床,如果需要我做,我仍然可以去给你们做。这个疼痛科先开了普通病房住院单,住院押金1万元,术前检查800多元。嘱咐我先交了手术需检查的项目费用的800多元,住院押金1万元先不用交,定下来住院了再交这1万元的住院押金。

在住普通病房没有通知前,我也拼命联系住特需病房,实际上也是没放弃住普通病房。

又过了两天,8月4日,中间人就是那个做古董的朋友,他告诉我,下周一也就是8月8日可以到特需门诊开住院单,办理住院手续了。

8月8日,是个周一,一大早,我就带着老娘到了特需门诊大楼,也没有挂号,我的理解是先看病再补号。推开诊室,欲告诉主任说我们来了,门就不让跨进一步,主任见不到,迎面出来个护士,护士看了一下我推着的老娘,说你就在外边等着吧。这个时候老娘疼得喊爹喊娘的,我就又硬往里冲,护士同情地说,要不那你先到旁边这个房间等吧,说着给我开开了旁边房间的门。旁边这个房间好像放了一些用布蒙着的医疗设备,这个房间的阳台和主任门诊阳台是连在一起的。我从阳台拉开推拉门,看得见主任的门诊,主任正在给几个医生讲一个CT片子,还是核磁共振的片子,大概有四五个穿白大褂的人在专注地听。这个主任有60多岁,高高的个头,看着很睿智和健康。我告诉主任,我在隔壁等您!谢天谢地。主任终于知道我们来了,知道这回事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这家医院的普通门诊赖主任的助手,打电话通知我,如果要住的话,就可以办手续了。我说,我正在联系你们医院的特需门诊,能稍等下吗?普通门诊回答说,如果你不住的话,我们就安排别的人了。我说,能不能再等一下呀?说不能等了,那也只好这样了。

过了好大一阵子,特需门诊的主任终于出来了,看了一下老娘说,哎呀,很不巧啊,刚才听护士说,你们要住特需病房,就在前几分钟市里有通知,这个时期,特需病房不能收人了,你们再想想办法吧!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又马上联系普通病房赖主任的助手,她说这个普通房间已经安排出去了。我焦急啊,又是我的办事不力,把老娘折腾来折腾去的,老娘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我家老娘不应该这样受苦啊!她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她也是很关心医院和病人的安危的。

我20世纪80年代初在对外经济贸易部办公厅秘书处工作的时候,老家邯郸地区医院找我想进口一台国内当时还比较罕见的CT扫描机。当时,起码是省会石家庄没有,河南省会郑州没有,山西省会太原也没有,老家邯郸地区医院肯定更是没有了。但这个医院的院长是我的一个同县老乡,他也知道我给部领导做秘书工作。我给领导说了,说邯郸是革命老区,也是患癌的高发区……巧合得很,这位领导还曾经在邯郸地区所属的涉县一二九师工作和战斗过,对这里的人民很有感情,还真的同意了,还很积极地办理,给有关司局和位于二里沟的有关进出口公司说了,让他们办理。我就把邯郸地区医院的来人介绍给了这个司局和有关进出口公司,而且这台机器,几乎是白送的一般,给进来了,安装在我老家的邯郸地区医院。

进口CT的过程,老娘是知道的,她也不懂得什么叫CT扫描机,但是她知道是治病救人的,是诊断癌症的。平时,她是对我使用权力很谨慎的,是怕我以权谋私。当时是“汽车热”,有老家人找到我,想通过我买汽车,我老娘是极力反对的。但在老家人想买CT扫描机那阵子,老娘不但热情接待他们,还支持他们进口治病救人的机器,经常问他们搞得怎么样了,进度情况什么的。这个时候,老娘和我讲出了初衷,大意是汽车是给私人买的,CT扫描机是给公家买的,私人买的是想着自己赚钱的,给公家医院买的是治病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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