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张网
作者: 王雄
提起中国铁路12306客服网,大家都非常熟悉,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与它有关。只要您坐火车,您就与它关系密切。
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网络,近10亿人的“户口”都在这个网络里。亿万人通过它购买火车票,省去了挤在售票窗口彻夜排队的焦急与劳累。这个无边际的火车票发售和预订网络,单日售票达2000万张以上,高峰时每秒出票量达1300张,年售票量超过40亿张,占中国铁路售票量的85%以上,单日最高可达到90%以上。这些车票首尾相接可以绕地球9圈,名副其实的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铁路互联网票务系统。
说起票务,这可是一门既古老又现代的生意。
从古代中国的曲苑杂坛,到美国纽约的百老汇剧院,都离不开票务与票房。20世纪中期,随着计算机科学的发展,一些富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开始使用最新科技为百老汇音乐剧、体育赛事观众,提供更好、更便捷的购票体验,计算机售票成为一道耀眼的风景。
长期以来,中国铁路供需矛盾突出,火车票成为最紧俏的商品,回家的路漫长而艰辛。特别是春运期间,人们为了买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不惜昼夜在火车站广场排队等候。然而,往往是空手而归。一票难求,成为许多人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乡愁。
随着科技的发展进步,互联网出现了,高铁出现了,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高铁以其快捷、安全、大运量的优势,极大地改善了中国人的出行条件,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互联网+高铁网”,给中国铁路客运带来了深刻变革,2011年6月12日,京津城际铁路率先开始试行互联网售票,中国铁路12306客服网应运而生。自此,旅客告别了烈日下、风雨中排队的煎熬,坐在家里就能实时查询并购买火车票,铁路售票进入现代电子商务时代。
此前,人们出行都是依靠嘴巴询问、手写、脑记列车车次和发车时间。或《列车时刻表》不离手,或事先查好资料,特别是发车时间,誊抄到小本本上。每到一个城市,一出火车站就会重复以上动作,即使再优美的风景,也冲不淡对赶火车的牵挂。
如今,人们通过手机就能上12306客服网查询车次,实现网上购票。人们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在广场上排着长长的队、购买纸质车票进站了。取而代之的是,通畅地穿过冬暖夏凉的候车大厅,刷身份证或刷脸进站上车,一切都变得舒适、便捷、有自尊。
2019年10月25日,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电子所副总工程师兼12306技术部主任单杏花,在中外记者见面会上自豪地说:“正因为中国高铁的迅猛发展和铁路12306售票系统的强大功能,中国人‘通宵达旦排长队购票’之痛,彻底成为历史。”
这一重大的历史性变化,极大地方便和丰富了中外旅客的出行体验,也让国际社会和境外媒体对中国智慧感到震惊。好大一张网,这其中的奥秘是什么?我们不妨走进这个神秘的网络世界,一同去探寻和感受。
第一节 火车票里的时光印记
火车票,是旅客乘坐火车的凭证。
从我记事起,就对那张小小的纸板火车票,充满了诱惑和向往。火车票曾带着我们走向远方,也带着我们返乡归家。故乡,永远是每个人魂牵梦萦的所在。火车票代表了外面的世界,也代表了回家的路和浓浓的乡愁。
纵观人类交通发展历史,火车票伴随着火车的诞生而问世,一直沿用至今。火车票见证了社会的进步,最早的纸板火车票,至今大约有180年的历史,而电子火车票则是近两年的事情,一经问世,就受到了广大旅客的喜爱。从纸板票到电子票,实现了时代的跨越。
谁能想到,就在一夜之间,电子火车票的出现,宣告了火车票无纸时代的到来。曾经炙手可热的纸质火车票,迅速告别历史舞台。人们以新的姿态,迎接新的出行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到来。
时尚的电子票,抚平了历史的沧桑,以无形的方式延续着绵绵不息的乡愁。
火车票的沧桑
2015年2月4日,这天是春运首日。
西安火车站在候车大厅组织了一次很有意义的活动,由售票员屈伟琴向广大旅客展示不同时期的四代火车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聆听新中国铁路发展的铿锵脚步声。
这是一张纸板火车票,长57毫米,宽25毫米,票面印有中文、盲文。火车有快车、慢车之分。票面上的一道红杠是快车,二道红杠是特快,没有红杠的是慢车。票面底纹的颜色分别代表座席、列车档次:软座车票为浅蓝色,硬座车票为浅红色,市郊车票为浅紫色,简易车票为浅绿色,棚车车票为橙黄色等。
屈伟琴介绍说,从新中国成立起,一直到90年代,我国都在使用这种纸板火车票。纸板火车票,需要手工加注乘坐信息,即用手动机械砸票机,给一张张车票加标注日期,既费时又费力。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期至90年代初,虽然纸板票的形式没有变,但票面日期和编号改为由电动砸票机完成。当时火车站的检票方式,就是在车票上剪掉一个小口。名曰:剪票。
追溯火车票的历史,1830年9月17日,英国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正式开始运送旅客,随之出售了世界上第一张火车票。这是一张小纸条,长88毫米,宽60毫米,车票上只印有站名,发车时间、乘车日期及发行者签名均由售票者书写。从这天起,开启了旅客凭车票乘坐火车的历史。
1875年,英国人在中国上海铺设了一条长14.5公里的吴淞铁路,成为中国第一条营运铁路。1876年7月3日,吴淞铁路上海至江湾段开行旅客列车,众人观之,乘客颇多。当时的乘客都是拿着一张小纸条上车,名曰“旅客路运单”。上面写着旅客姓名、座号、行李、起迄站名、付款总数等。这是中国最早的火车票。
而后,外国列强在中国修建了好几条铁路,大都是各管一段,车票也是五花八门,大小不一,而且要分段买票。孙中山推翻清政府后,铁路收归国有,1912年元旦,民国政府公布了全国铁路统一章程,统一了火车票的内容、式样和颜色。
大约从这个时期开始,中国纸板火车票问世,长60毫米,宽40毫米,用硬纸板制作。从民国年间开始,至上世纪90年代结束,这种纸板火车票在中国整整用了80多年。
现年70岁的张修民老人,退休前是常州火车站的一名售票员。1978年,他开始干售票员,几十年来,他收藏的一万余张火车票,见证了铁路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变化。
老人告诉我,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售票员需要用针孔机或钢印,一张一张地在车票上打上日期,还要贴上座位号的小便条。在那个手工添注乘坐信息的纸板票时代,不仅售票速度慢,差错率也很高。
那时火车站售票窗口背后,都立着一面有着若干个小木格子的票架子,预备好的纸板车票按照不同的方向,放在小格子里。卖票时就像“抓中药”,在上百个小格子里找对应的车票。如果旅客要买去哪个站的车票,售票员就会从票架上找到相应的客票,然后手工打上钢印和日期。如果旅客购买的车票站点超出事先准备的到站,就要由售票员现场制作,根据到站的里程、票价、时刻、停靠站、成人票、儿童票及残疾人票等不同信息,计算车票的有效期和价格。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很难完成这些复杂的计算。
如今,网上订购一张火车票最快只需要几秒钟。但在2011年以前,人们往往要为一张回家的车票,在售票窗口排上几小时甚至两三天的队。当时,售票员卖一张票,快的要两三分钟,慢的要十多分钟。烦琐的手工活,复杂的流程,导致旅客购票时间长。
2008年的节前春运,中原大地接连下了几场大雪,银装素裹,冰天雪地。郑州车站广场上挤满了排队购票的人群,人们绕着广场转了一圈又一圈。队伍里有位穿着铁路制服的老大爷,抱了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孩子说:“姥爷,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我好想好想妈妈。”姥爷说:“丽丽是个乖孩子,我们马上就会见到妈妈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爷孙俩跟着队伍在广场一圈圈地转着。他们终于来到了窗口前。丽丽抬头一看,窗内正是妈妈。她高兴地大喊道:“妈妈,你怎么还不下班啊!”妈妈从窗口伸出手来,亲热地抚摸着女儿的脸,眼圈红了。
这位售票员名叫李华,当年29岁。
每年春运开始,郑州火车站的售票员就会集中住在站上的休班室,工作连轴转。春运开始后,李华就没有回过家。她想女儿,女儿想她。于是老父亲想了一个法子,抱着孙女排在买票的队伍里,就为了让孙女与售票员妈妈见上一面。
我当时任职郑州铁路局党委宣传部部长,得知这个故事后,我特地带了一些记者去郑州火车站售票室采访。李华对记者说,望着窗外看不到尾的购票人流,售票员们口干舌燥不敢多喝一口水,因为怕上厕所耽误时间,引起旅客的埋怨。
“有些旅客性子特火暴,好不容易排到了窗口,如果没票了,或者售票员要上厕所,说不定就会破口大骂。”曾经的郑州车站党办主任郑秀梅回忆起往事,仍然有些委屈。
郑秀梅说,许多旅客买不到票,他们不会认为是铁路能力不足,而误认为铁路开后门把票弄走了,于是把怨气撒向了无辜的售票员。譬如说,黄牛党手中的票从何而来?绝大多数旅客都认为,黄牛党的票是从铁路内部流出去的,可铁路人则感到比窦娥还冤。铁路规定售票员有“几不准”,其中就有上班不许带手机、不许离开窗口等等,柜内的车票是插翅难逃啊。
不离身的小册子
这是一个难忘的记忆,直到21世纪初,一些经常坐火车出门的人,兜里都会装着一本《列车时刻表》,出门前都会翻一翻,查找自己想坐的车次和开车时间。随着列车越开越多,这个时刻表就越来越厚,去什么地方,坐什么车,一翻便知,小小册子,有着字典般的神奇和方便。
有人形容道,这与结绳记事的古代差不多,密密麻麻的数字堆积起来的《列车时刻表》,考验着你的眼力,稍不留神,就会错之千里。
据中国铁道出版社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杨新阳回忆,他当年担任列车时刻表编辑室主任,是他工作历程中最红火的一段日子。一本小小的列车时刻表,发行量超大,不断再版,始终供不应求,是出版社的主要收入来源。
相信年纪稍大的人都会记得:车站附近的问询处、服务所、售票处,甚至是书报亭、小卖部等场所,最打眼的位置必然摆放着《列车时刻表》。在每年四月、十月和春运期间,列车新图调整后,中国铁道出版社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时刻表印刷成页,一元一份;或装订成册,五元一本。生意相当红火,乃至经常脱销。
几十年来,《列车时刻表》是交通行业持续时间最长、发行量最大的服务性工具书。1987年,一本《全国旅客列车时刻表》发行量达到360万册,创发行量历史之最。
据铁路职工邵志勇回忆,20世纪70年代中期,他上小学,在火车站上班的老爸,总喜欢在家里“月份牌”的底板上记列车时刻表。这个记载,分列于“月份牌”的左右两侧,竖向排列,分为“上行”和“下行”记载着列车的车次、开行方向和时间。
邻居们要坐火车,不方便跑路到车站去查询,就到他家的“月份牌”前端详和揣摩一阵子。幼小的邵志勇不明白,如果老爸直接写上“济南方向”“青岛方向”岂不更加简单明了,后来他明白了,这样写,或许是老铁路人的“专业”习惯。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连续经过几次铁路大提速,车次的变化成为常态,列车时刻表也是一个版本接着一个版本地变换着。邵志勇的一个同学在火车站上班,属于窗口单位,每逢列车调图,他就会很神气、很及时地把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列车时刻表》送给邵志勇,有32开的、有64开的、有长条形状的,还有临时调整的纸条形状的。当然,每次他来送时刻表,邵志勇都是好烟伺候,并陪他一通神侃。
一次,邵志勇和同事坐火车,习惯性地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本《全国旅客列车时刻表》,想查一下火车的到站时刻,同事咧嘴一笑,说了一句:“你落伍了!”说着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各次旅客列车的发车、到站时间,一目了然。这时,邵志勇才知道网络上有多种列车时刻表的App程序,用起来极为方便和准确。包含车次、发车时间、到站时间、票价,预订车票、换乘车站等,可以按照车次检索、车站检索等,十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