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说唱,如“地衣”坚韧生长

作者: 芦雪宁

6月,南昌刚刚入夏,气温却加速飙升。晚上6点,王府井百货7楼的黑铁现场,一场名为“珠联璧合”的说唱比赛拉开了帷幕。

这是一场有些特别的比赛,选手全部来自南昌的15所高校,他们将以团队的方式,通过评委的投票评审,在今晚决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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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联璧合”江西师范大学团队比赛现场

嘻哈音乐是一种在特定群体中兴起的小众亚文化,长期自由“蛰伏”于地下,直到2017年我国首档说唱综艺《中国有嘻哈》的热播,将嘻哈带进了大众的视野。

高校说唱正如雨后的“地衣”,坚韧生长。

“被听到的机会”

伴奏的声音逐渐盖过欢呼,选手们尽情表演,人声通过话筒总会有些失真,但表演传递的情绪和能量却是直击人心。

对于选手之中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公演,谁也不想留遗憾。在后台候场的于梓杰也是。

于梓杰紧紧地握住手里的话筒,默念着背了无数遍的歌词。这是他准备了几个月的比赛,他不想出错,哪怕一个字、一个音节的失误都不允许。

于梓杰就读于江西师范大学商务英语专业。他尝试做说唱开始于2021年初,其音乐作品流转在亲朋好友间,在几个不同音乐平台上的收听数据也还凑合。纵然有些失落,但也并不气馁,于梓杰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够展示自己的机会。

偶然得知“珠联璧合”将要举办的消息,他兴奋又紧张。比赛要求以团队形式进行,他不确定朋友们是否都有参与公演的念头。深受川渝地区说唱文化熏陶的林智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其他人也很快同意。

“感觉很不真实,太快了。”演出的几分钟在于梓杰的记忆里成了一阵龙卷风,但那种空白不完全是因为紧张,更多源于快乐。他踩着节奏唱出熬夜写下的歌词,在众人的注视下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这是于梓杰从未有过的体验。

于梓杰甚至不确定有没有失误,直到下台反复和团队朋友确认他才相信,刚刚的演出,可以算是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作为公演初体验,整个团队都很满意。

最终排名出炉,在15所高校团队中,于梓杰团队只排到中下的位置。但对于梓杰来说,排名不重要,他在乎的是这段宝贵经历。或者说,是林智口中“被听到的机会”。

比赛过后,他们依然照常学习、生活,课余时间做着说唱,不同的是,隔段时间就能看到音乐平台里多了几则类似“他们是从公演来的”的评论。

等待“破局”

从初中就开始听Eminem、Logic,有名的外国rapper基本都听过,于梓杰走上说唱创作的道路,绝非一时冲动。他对说唱的最初认识,是觉得说唱能够更好地传达自己的情绪和态度。至于创作初心,他说是想用真实打动人。

自2017年《中国有嘻哈》热播后,一系列的说唱节目紧随其后,2020年的《说唱新世代》又达到了另一新高峰,这不仅使原本的“地下说唱族”抓住了到“地上”活动的机会,也招徕了一批零基础的入门新生。

于梓杰认为,说唱的灵魂是歌词,但现在更多人喜欢炫技,为押韵而押韵,“歌词内容空洞、无意义,很多都是复制粘贴,模仿的味道太浓了”。越是对说唱音乐了解得深入,于梓杰就越感觉到一些“新鲜血液”的“不专业性”。说唱分类确实很多,但他始终觉得,无论是哪一种,都应该先练好基本功,有真材实料。

流量所带来的弊端显而易见,说唱逐渐成为了“无门槛”的艺术,虽然受众面广了,却没能有更多优质的内容出现。“大部分人做的内容无非三种,第一,我emo了,这属于无病呻吟的类型;第二,别人说的都是错的,只有我是对的;第三,我最强,无人能敌,自卖自夸型。”于梓杰认为说唱开始同质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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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辉录音棚的录音间(张宇翔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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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辉录音棚的录音设备(张宇翔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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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辉录音棚的音乐制作软件(张宇翔摄)

比起收听新歌,于梓杰还是更偏爱经典,在自己的创作历程中,他的采样也多来自于早几年的作品,并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初心”。

在“珠联璧合”比赛中,有不少参加过比赛、较为成熟的音乐人,他们对舞台的控制力也更游刃有余。于梓杰看着他们的表演,觉得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一些热场小技巧和配合歌词做出的各种手势。

作为一个江西本地人,于梓杰对南昌的说唱发展状况直言不讳。氛围不够浓厚,没有一个实力雄厚且出名的厂牌,发展平台小,比赛机会也比较少。即便有很多像于梓杰一样的人,但大多仍然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做歌、写词,鲜有人知晓。

于梓杰提到近年来走红的一些说唱歌手,他们分别代表所属的省份,在面向全国的舞台上展示家乡的文化沉淀和鲜明风格。大众在记住他们名字的同时,也记住了他们的厂牌,记住了他们来自何方。

“领航很重要。”于梓杰和林智都希望,南昌高校中能涌现一个能带领江西说唱“走出来”的灵魂人物。

从一间房,到一张桌

24岁的甘肃人张宇翔刚刚去江西电视台报到,负责台里一些音乐相关的策划工作。他在南昌上大学期间结识了不少爱好嘻哈音乐的伙伴,2020年临近大学毕业时,张宇翔和李孟几个伙伴一起成立了MelonSeedStudio工作室,接一些音乐制作的活,也试着举办一些小型的说唱活动。

南昌高校里玩嘻哈的人挺多,但大多数都用着廉价、低劣的声卡。注意到高校rapper的需求,2021年3月,张宇翔他们又合资租下了一间工作室,置办设备、装修、宣传,一家名叫“澄辉”的“半专业”录音棚正式开张。

因为靠近大学城,生意起初不错,但好景不长,资金断裂。在举办“珠联璧合”第二场个人赛后,录音棚宣告解散。从MelonSeedStudio到澄辉录音棚,半年的时光中,他们共主办过3场中大型的说唱比赛。

如今的张宇翔,回到了上班下班的单行线。工作室从一间房缩小到一张桌,但工作之余他仍在坚持音乐创作。“今后的重心会全部放到制作beat上来,希望能建立一个我们独立的厂牌,能招到一些有才华、有实力的rapper,想办法捧红他们。”

“破釜沉舟”

LiveHouse已成为当下年轻人文化消费的新时尚。它不仅是乐队、说唱歌手大显身手的主场,更是年轻人宣泄压力的新出口。

已过而立之年的吴颖鹏,大学毕业于电子科技大学,此前一直从事IT行业。大学期间他和朋友组建了“高频发射器”乐队,工作几年后,经朋友推荐投资加入了本土LiveHouse品牌B19。

2021年11月6日,由B19打造的“破釜沉舟”高校说唱联赛拉开帷幕。通过平日里的演出和“破釜沉舟”活动的举办,吴颖鹏接触到了不少高校原创音乐人。他认为,如今,线上展示平台众多,大学生进行音乐创作比以往更加容易。“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最欠缺的还是演出机会。”

疫情对整个社会的影响都不小,展览、演出这种聚集活动尤为突出。吴颖鹏坚定表示,即使目前B19还未盈利,但他们一定会努力坚持。强壮IP是一个中长期的目标,短期内,他们希望先尽全力把档期排满,然后再想想远方,比如培养出自己的音乐人。

“LiveHouse是一个容易感受和交流音乐的地方,对rapper们而言也是一个低成本的推广机会。他们用自己的态度影响了一批人,我们作为中间的媒介,就是将他们推向社会,让更多的人看到、听到。”

几天后又是一场新演出,吴颖鹏正忙着和工作人员更换墙上的海报。他拧紧挂相框的螺钉,确保相框不会掉落,从大开着的后门向外望去,阳光正好。

(文中于梓杰、林智、李孟为化名)

责任编辑:丁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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