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恩泽

那年冬天出奇得冷。6个月大的女儿突然昏迷不醒。到医院检查被确诊为肠梗阻。我无法面对这么小的孩子接受手术，并且当时我的丈夫在国外暂时不能回来，双方老人离得远，我顿时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在手术室门口，我茫然又悲伤地抱着女儿，一位护士从我手中接过她。也许觉察到了我的难过，她转身给我留下一个微笑：“只是一个小手术，把套在一起的肠子分开就好了，不必担心。”

女儿的手术很成功，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术后护理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麻药过后女儿开始蠕动，小小的身躯不停地呻吟。我不敢松懈，生怕她会拽掉身上的管子和针头。听着她的哭声，我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她的床边轻声抽噎起来，直到一双温柔的手落在我的肩头。我转头又看到那张温和的脸：“哪里不舒服吗？要不你先歇着，我来帮你照看一会儿。”

她的话很轻很温暖，带着几分熟悉和亲切。从她不太浓重的地方口音中，我忽然听出这竟是久违的乡音。刹那间，我感到面前的人距离我如此之近，她温和的面容像朋友又似亲人般有着亲和力。

我第一次向陌生人倾吐了我的愁绪，说完之后忧郁的心情似乎好转了很多。她静静地聆听完我的诉说，安慰我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一切都会好起的。有什么事到护士室找我。”

女儿住院的第五天，我呕吐不止，趴在女儿的床头，对着痰盂忍受腹部翻江倒海，胃里仅存的一点苦胆水已然被倒空。那个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意识也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又重返这个世界了。我睁开眼看到洁净的屋子里，我和女儿并排躺在床上，滴液顺着滴管流进我们的身体。屋内很安静，她坐在我和女儿的床位间，淡定的目光追随着女儿的小手。一抹夕阳透过窗棂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她身上，她看起来是那样美。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早晨她照例去查房，看到昏厥在床头的我，立即找来医生为我做检查，最后她请求护士长让她照顾我和女儿。在护士长向我透露这一切的时候，我的眼睛忍不住湿润了。在远离亲人的日子里，在我最为无助的时刻，没有人会想到，一双温暖的手会给予我慰藉和力量。时隔多年，那位护士的面容我仍记忆犹新。

如今，我又见到了她，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她的脸上已然留下岁月走过的印痕，但她的笑容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清淡如菊，只是她不记得我了。想来，她做护士那么久，每天接触那么多的病人，又怎能一一记得她对每一个人的善行呢？

我定定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温和的笑容挂在那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庞。忽然间，心底又一次被这尘世里最美的恩泽感动了。

责编/季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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