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花田

作者: 蓝初一

半亩花田0

01

文果从上司的办公室出来,一张脸绷得很紧。

小咪好奇地问:“老李批评你了?还是工作有纰漏?”文果摇头说:“我又没犯错,他让我参加下个月的品宣经理竞聘。”小咪呆了一下随即说:“好事啊!提前恭喜你。你长得好看,业务能力也强,要不是这几年奉献给家庭,早该上去了。对了,你跟林强商量了吗?”一提林强,文果不禁皱起眉头,她觉得林强八成不会赞成。她跟林强从高中起就是同学,那会儿,他、文果还有小咪住得近,经常在一起玩。大学时,林强追随文果去了广州,没人比她更了解林强。

林强有大男子主义倾向,在他的认知里,男人就该赚钱养家,女人嘛!宜家宜室就好。恋爱时,文果十分感动,有什么情话比“我养你”更动人?这年头说“我养你”容易,但真落实到行动上,不怂的还是少见。文果和林强一结婚,林强就提议让她辞职在家享福。文果没答应。她暗笑,丈夫口气真大。

文果坚持融入职场,林强退让了一步,只同意她应聘后勤职位,说不舍得文果过于劳累。文果惟妙惟肖模仿林强的语气时,小咪羡慕不已。

小咪后悔没早对林强下手,“这么个稀世宝藏男,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折在你手里了呢?”文果就幸福地笑,感觉选中林强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然而,几年下来,文果逐渐明白,所谓幸福真的没那么简单。

02

恋爱时,林强希望文果留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不要那么辛苦,文果觉得是出于爱。结婚后,林强希望文果放弃职场生活,专心做他坚强的后盾,文果则认为是被束缚和安排。

特别是在几次机会面前,林强都会用各种办法成功说服文果安于闲职,文果对此其实是反感的,可没办法,毕竟林强每次都以“为她好”为理由。反观林强,成长很快,先是成功在一众新人中脱颖而出,获得部门经理的认可;接着又牵头做了一个项目,连分公司经理都注意到了他,于是他顺利升任项目主管。

一年前,总公司决定开拓新的市场,分公司经理推荐林强负责。林强动身前,母亲突然脑中风住进医院,他顿时进退两难。关键时刻文果站出来挑起重担。当时林强特别感动,说她识大体,是他在外拼搏的底气。一年时间,林强只回了三次家。付出总算有了回报,分公司很快打开局面,效益开始水涨船高。林强这位开拓者,成了实打实的封疆大吏,年薪直达七位数。

年底,林强将工资卡、年终奖交到文果手里让她随便花时一脸豪气地说:“我说话算数吧!我负责赚钱养家,你只负责貌美如花就好。我要让你活成别人都羡慕的样子。”他拍胸脯时,文果想起的却是婆婆行动不便,大小便都需要她帮忙;保姆只负责买菜做饭,而下了班的林果还要照顾孩子和婆婆,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她不禁自嘲:都这样了,还谈什么貌美如花?

寻常人家的“貌美如花”说说便好,不能当真,浪漫退却后留下一堆琐事,还是要女人来承担。

03

大学时,文果的课业稳居第一,要不是毕业就结婚,她还想继续读研、读博。所以,当机会又一次来到面前时,文果真心想博一把。成功最好,不成功努力过也不再有遗憾。

一周后,林强回总公司述职。文果向林强说了竞职的事,“那个品宣经理的职位,我觉得挺适合我的。我大学学的传播专业,又是公司老员工,对品牌推广这块还是有些经验的。”

林强的脸顿时绷出两条直线,他说:“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好歹也是高管,挣的钱不够你花?儿子马上要读小学了,而且妈的身体又不好,隔三差五要跑医院,你去拼事业,这些都扔给保姆吗?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一个家要稳定,必须分工明确,我在外拼杀,你就要稳固后方。咱家不缺女强人,缺的是贤妻良母。”“你……”文果突然觉得心累,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一个字都懒得说。

文果十分想不通,凭什么这个稳固后方的人就一定得是她?就因为她是女的,所以不能在事业上找存在感?男人拼事业是上进,女人专注职场就是缺乏奉献精神?

04

翌日,趁林强还在睡觉,文果早早出了门,并留下一张字条:“我决定参加竞职。这是通知不是商量。”林强看到字条后,一把揉碎丢进垃圾桶,随即匆匆洗漱出门。

接下来,文果开始准备竞职的事。该查的资料她全都翻遍了,还找到上任品宣经理,也是如今公司的副总。副总是从底层稳扎稳打干上来的,对文果的好学很赞赏,给她传授了不少经验。文果白天在单位专注本职工作,晚上回家熬夜做展示PPT,她将市场调研、产品特色、目标人群都融入其中,再配上外调获得的实景图片,给出了新颖又具有实操性的解决方案。PPT完成时,文果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林强和文果打电话只是说老人和孩子的事。其间,林强回了一趟家,住了3天又匆匆离开,并没有主动破冰的意思,文果心里挺不是滋味。

05

竞职前一天,文果在走廊碰到小咪,她刚从老李的办公室出来,脸上还残留着讨好的笑。看见文果,小咪脚步顿了一下,表情有点怪异。

文果拉她进茶水间问她有什么事。小咪尴尬地说:“姐们儿,我……我也想参加竞职。”“嗨,你啥表情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你早该参加的,上次劝你,你还说自己胸无大志,怎么着?绷不住了吧。亲爱的,咱俩一起加油!”小咪看着文果,不说话。

文果意识到不对时,小咪吸了口气说:“我竞争的也是品宣经理的职位。”文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挽过小咪的胳膊,说:“这么说咱俩成竞争对手了?好呀,反正也不差你一个。不管咱俩谁赢了,都是好事,起码没便宜别人。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管谁胜,都不能影响私下的姐妹情。”小咪撩了下耳边的碎发,说:“那是自然。”

第二天抽签。小咪排在第三个,而文果是最后一个。为显示公平,所有竞职者准备的资料U盘都提前上交。轮到小咪上台时,文果在台下冲她竖了一下大拇指。可当投影屏幕出现小咪的文案时,文果瞬间傻了眼。文风、逻辑,包括图片,都与文果的文案高度相似,唯一不同的只有虚拟场景。

文果感到很诡异。

06

文果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没时间去探究,还有两人就轮到她,她额头开始渗汗,大脑在极速运转。

文果正坐立不安,余光看见副总的眼神里对她饱含鼓励。副总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像电影片段一样一一闪过。主持人叫到文果的名字,她起身上台,脚步铿锵。她镇定地打开页面径直翻到隐藏文件,将一个标有数字“2”的文件夹拖出来,那是另一套方案。

是的,文果牢牢记下了老师的话:无论第一套方案有多完美,一定要有备用方案。情况瞬息万变,不可控的因素你永远无法预知。往最好处做、向最坏处想,是一名品宣人最核心的竞争力。文果不但准备了第二套方案,还准备了第三套。没有悬念,文果胜出。

下班时,小咪匆匆走向门外,文果想追上去问清楚,但又放弃了。一番思考下来,能在她毫无察觉下接触到文件的人,只有林强。

07

文果很伤心,也很气愤。林强竟然想用卑鄙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毫不顾及她的感受。这是有多自私啊!他有能力、挣钱多,事业蒸蒸日上,可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他有个靠谱的妻子在支撑着。

小咪约文果见面,给她赔罪,“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特别后悔做了这件事。其实这些天我都睡不着,与你的友情相比,那个品宣经理的职位真的没那么重要。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林强来找我,说不想让你每天早出晚归,一家老小没人照顾。还说你其实并没那么好强,也没有非要竞争,是他没注意说话方式把你惹恼了,所以你才执意要竞聘。他和我这样做,也是给你台阶下……”

08

文果气笑了,林强的歪理永远都那么多。她怎么才发现这个男人变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样子。

小咪的说辞她不想去分辨真假对错,她只知道自己认清了一朵塑料姐妹花。而小咪则因为文果及时提供出的原版方案,还有副总的佐证被公司辞退。

对于婚姻有过美好憧憬的文果,现在只是感到寒意丛生。她紧急将林强召回,随着文果手机里传出小咪的录音,林强一向高昂的头低了下来,但还嘴硬说:“我这样做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这个家……”“够了,别再拿家做幌子,再多解释也粉饰不了你做的龌龊事。什么叫夫妻?是遇到问题两个人有商有量,懂得换位思考,愿意共同成长。可以有牺牲,但必须光明正大。情感也要讲平衡,双方都得有进退,否则只会滋生一方的冷漠和自私!”

当文果提出离婚时,所有人都表示不理解。可她明白,夫妻关系是没办法与阴暗、龌龊和心机共存的。

文果已不在意婚姻中表面的东西了。漫长的人生中,与失去相比,获得更重要。比如,获得平静、获得成长、获得另一种坚定或者是自由……

不放弃做自己、不间断成长,才会让女人更有力量,也是女人拥有更多选择的唯一途径。

责编/季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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