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黑夹袄

一件黑夹袄，曾经是我的梦，它蕴藏着革命的文化风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之际，勾起了我无限美好的幸福回忆。那件黑夹袄在我青少年时期化成了我进步的动力，是我追求的目标和方向，随我青少年时期健康成长，并鼓舞着我踏上了工作岗位。

一

1950年春天的一个星期日，一名年轻女子手提一篮花生，径直地朝我家走来，乡亲们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她。她剪着短发，身穿一件黑色卡其布做的中式带腰身的夹袄，黑而闪亮，腰间束着一根皮带，英姿飒爽。当她走近我时，亲切地拉住我的手说：“小兰妹，你长这么高了？大爷大娘在家吗，他们身体好吗？”我这才认出，这是黄毛嫂。当她看到我父母时，很动情地说：“大爷、大娘，我一直很想念你们，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救命之恩。我特地从县城赶来看你们。现在解放了，有很多事情要办，一直抽不出空来看你们，很对不起你们啊！”接着一起回忆一场惊心动魄的往事。

我的家乡孙洼村离沛县城南35里，距徐州市90里。1947年，解放军和国民党军队曾在这里发生过多次拉锯战，经常是“你前脚走，我后脚到”，碰上了就打一场遭遇战。记忆中，我们村打过好几次仗。因为当时我家房子比较宽敞，院子也比较大，经常住满了军人。我父母是普通农民，村里的保长给两方军人派饭，我父母就老老实实地烧饭给他们吃。有一次，解放军的一对夫妇和一个1岁多的小女孩住在我家，大家都叫男同志“黄毛”，妈妈和我都称女同志为“黄毛嫂”。几天后，不知为什么，军队突然撤走，黄毛嫂和小孩留在了我家。又过了几天，国民党军队进村，我二姐忙给黄毛嫂梳了个发髻，换上一件母亲的外衣和蓝布头巾，让我带她到村外庄稼地里躲起来。

我带着黄毛嫂走出家门，向村东边走去，不时看到成群结队的军人走来走去。我们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直接往村外走去。但越急越出状况，我们刚走到村口，就遇到一位大娘，问我这位媳妇是谁。我说是我表嫂。黄毛嫂也赶紧上前和大娘打了个招呼。我怕节外生枝，打完招呼就迅速带着黄毛嫂奔向高粱地。

二

到了高粱地的深处，两颗心终于平静下来。我们在高粱地里割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黄毛嫂叫我出去看看军队走了没有。我立即跑到村口一看，晒麦场上、村里村外都是国民党军队。我又悄悄跑回高粱地，焦急地熬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下午太阳偏西，我肚子饿得咕咕响，那些军人还没有走。

黄毛嫂看我很着急，便叫我先回家吃饭，再带点吃的东西给她。我按照黄毛嫂的建议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军人睡着了。我三口两口吃了点东西后，就包了几块饼和一罐子水回到了高粱地。等黄毛嫂吃过饼，我俩又不停地割草，分散心中的焦虑。期间，我又回村口观察了几次……直到天黑，国民党军队集合走后，我和黄毛嫂才安全地回到家。

第二天早晨，父亲带了一口袋粮食和一些烙饼，将黄毛嫂和她的小女儿送到离我家十几里地远的太山庙村。父亲说共产党的马区长住在那个村，把黄毛嫂交给地下党组织会更安全。临别时，我们依依不舍，黄毛嫂、母亲和我都流下眼泪。黄毛嫂说：“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

三

1948年，淮海战役取得胜利，我的家乡解放，我也上了小学。自从1950年见过黄毛嫂一次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但她美好的形象，特别是那件黑夹袄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珍藏在我年少的心灵深处，我多么希望自己成为黄毛嫂那样的人。那件黑色夹袄似乎成了我心里的太阳，温暖又辉煌。

我经常缠着母亲，说要一件黑夹袄。但那时家里很穷，都是穿着粗布衣裳。1954年，我考取初中，那时全县能考取中学的女生人数寥寥，就像旧时中举一样耀眼。父母为了奖励我，真的给我做了一件梦寐以求的黑夹袄。我穿上黑夹袄到县城上中学，感觉无比光荣，分外神气，好像自己走向了革命，像黄毛嫂的形象一样巍然。黑夹袄鼓舞着我努力学习，积极参加学校的各项活动。初二时，我被选为学校团总支宣传委员兼班级团支部书记。1957年年初，我当选团县委代表大会代表、学生代表团团长，参加县共青团代表大会。黑夹袄一直伴着我成长，直到来南京上学和工作。

我的父母是中国最普通而善良的农民，正是有无数位这样普通农民的支持，中国革命才取得了胜利。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之际，写下这些真实的故事，以表达对我敬爱的父母和千千万万支持过中国革命的广大农民的无限敬仰和怀念。

编辑 钟健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