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世与自然生活
作者: 夏丽柠认识庄子得从《逍遥游》开始。阅读《逍遥游》,我们会不由自主地羡慕庄子的人性洒脱与快乐逍遥。可南京大学教授颜世安认为,单纯从表面上理解庄子的快乐哲学,是远远不够的。庄子作为战国中期的思想家、哲学家与文学家,他的核心思想既有相互牵连的内在逻辑,又不乏复杂性,是需要我们不断深入探究的。
《游世与自然生活:庄子评传》正是颜世安多年研究庄子的心得体会。这本书包括两个庄子思想研究的核心内容:一是分析庄子游世思想的成因,二是探寻庄子自然道论的核心。不过,这两个核心内容都是基于“庄子的痛苦意识”展开的。
“逍遥游”的庄子痛苦吗?我们还需从庄子的身世谈起。庄子,名周,是战国时期的宋国蒙人。其生卒年,现今已无法详考。颜世安在书中根据马叙伦的考证,给出了一个庄子从公元前369年至公元前286年的寿命范围,也就是说,庄子可能活至耄耋之年。
出身败落贵族的庄子,并未想找回祖上的荣光,而是跻身平民中,以钓鱼、捕鸟、打草鞋为生。此外,他还像孔子一样,收弟子,赚束脩,但不做官。正如颜世安在书中所说:“庄子生平穷困,却清高孤傲,拒绝与官府往来。”这种性格与行为恰恰形成了“游世思想”的根本,那就是追求随遇而安的现实感与藐视现实的孤傲感。
庄子是如何追求随遇而安的现实感的呢?难道是用“反对坚守任何守则,甚至反对有任何认真的人生期待,主张一切都无所谓,不要与命运抗争,命运把你放在哪儿,你就待在哪儿。没有贫贱的分别,也不存在道德的清高”的观点吗?这倒是有点像我们常说的“躺平”。
颜世安认为,庄子的“躺平”不是我们理解的“躺平”,而是用“躺平”来表达对现实世界的嘲弄与讽刺。这种激烈反抗的根源在庄子的《齐物论》中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白。比如“齐生死”所谓生,庄子认为人的生命具有偶然性,人是偶然来到宇宙当中的,我们与尘埃的存在没有任何差别,我们找不到任何人类必须存在的理由与证据,所以才有“庄周梦蝶”,你到底是自己,还是蝴蝶?才有“无用之用”,如果一个人不是那么用力地强调天生我才必有用,就很可能会免生许多祸端,幸福感或许会强烈一点。论死,庄子在妻子死亡时的“鼓盆而歌”,表达了他对生死的达观,同时也在嘲讽人在天地间无可奈何的卑微状态。人类为什么屈服于无常?我们无法知道死亡与明天哪一个先到,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具备合理性,人类脆弱,无论生死。
庄子对人类存在意义的深刻探讨,正说明他有着书生般的认真气质。这与战国时代老子所代表的“隐者”不同,隐者选择的是避世,在小田园里享受自己认可的美好。可庄子是在用“游世”来消解对现实的恨意,消化人类无根的痛苦,因此,他的笔下才会产生“支离疏”这种进行“精神自虐”的人物。而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支离疏却独具一种高傲的孤独感:你们都别理我,我就是我!这恰好是“游世思想”的另一个侧面。但“游世”绝对不是庄子思想的终点,他凭着自己的“书生气”,想在人与世界之间建立一种新的关系,寻求生命的清新,使人达到“无我”的境界,这就是庄子“自然道论”的核心。
颜世安在本书结尾总结道:“庄子思想中最深刻的部分,不是反对制度规范,而在于反对人的习性,最根本的就是自我中心习性。”自然比自由更重要,这才是庄子智慧的结晶。
编辑 吴元梓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