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永恒的文学足迹

作者: 任蓉华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跋山涉水的艰辛远比静守书斋要难得多。《山河做证:古道上的中国文脉》是作家聂作平的一部人文地理随笔集,该书以实地探访为基础,以丰富史料为支撑,从历史人文地理的视角,透视杜甫、柳宗元、李商隐、苏轼等人颠沛流离的坎坷人生。

“邑有佳主人,情如已会面。来书语绝妙,远客惊深眷。”公元759年,客居秦州的杜甫接到一封陌生人的来信,虽然素未谋面,却热情地邀请杜甫去他所在的同谷。正值忧贫畏老之际,杜甫欣喜若狂,迫切得连夜就要出发。然而,大道多歧,到达同谷后,那个没有留下名字的陌生人,要么根本没露面,要么略微敷衍一下就消失了。居此期间,杜甫写下《同谷七歌》,朱东润称之为“千古少有的诗篇”,冯至称之为“响彻云霄的悲歌”。从秦州到同谷,从同谷到成都,入川路上,饥饿、寒冷、屈辱、悲伤、绝望……咬噬着两鬓飞霜、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诗圣。

柳宗元在永州和柳州度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岁月,贬谪毁灭了他,也造就了他。在永州,他写下千古传诵的《永州八记》,文中所述地方之前都是无人欣赏的野风景,是柳宗元发现了这里的美,并诉诸文字。在柳州,他颁布新政禁绝人口买卖、推广医学破除迷信、凿井植树泽被民生,用诗文反映下层民众的心声,将自己“吏为民役,以德安民”的思想进行了不遗余力的实践。从冠盖满京华的长安到山遥水远的永州,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被“千万孤独”所困的柳宗元,努力寻找并创造着生命的意义。

妻子从北方捎来家书,委婉地问李商隐什么时候回去。李商隐怅然若失,以诗代笺作答:“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如今,我们读《夜雨寄北》,更多地感受到了一份素淡与平和,但这背后却隐藏了诗人无尽的失意与伤怀。在动荡离乱的晚唐,李商隐的足迹遍布天南海北,短短一生中,他先后到达过今天的十余个省级行政区。追根究底,他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舟车劳顿地南来北往,无非是为了寻求出路。这出路,既是生活所迫,也是精神所需,脚印、诗行和生命的华章统统被他留在了沿途。

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谪,一次次背离京师。“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寄情美丽山水,淡忘残酷现实,中国文人惯有的生存方式,苏轼亦然。对他而言,黄州赤壁是不是昔年曹操的战场,是否真正具有天地之大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从这似有灵性的山水间感觉到了生命的短暂、韶华的易逝、人世的无常。苏轼是诗人、词人、散文家、画家、书法家、生活家,但他留给我们的,却非这些空洞的词语所能概括。他象征着即便在苦难的放逐中,一个真正大写的人,仍然能够完整地、完美地创造自己的世界。

山河坦荡,古道绵长。一个个或远去或延续至今的地名,不只是地理学符号,更是历代文人墨客与山川湖海、社会风俗深度交流后留下的文学足迹。这长长的足迹,铭刻着前人远去的背影,也传扬着他们的精神与文化。

编辑 周晓序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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