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爱是孩子最大的底气

一

前几年的冬天，一位摄影师在微博上留下一封遗书后自杀身亡。遗书中，他回顾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就像是一部现实版的“不被爱的人的短暂一生”。留守儿童、校园霸凌，缺少爱的成长环境，长期的无助与绝望，让他选择了用极端的方式来结束心灵的痛苦。在他的遗书中，我留意到有这样一段话：“想起2019年在南京捡到的流浪猫，自己全身上下也没有几百块钱，带着它去检查花了好多钱，最后却还是太虚弱离开了。只是现在想起来，要是我多有点钱，当天晚上带它去检查，或许它就不会那么早去世。要是我多有点钱，可能也就能让它好起来呢？医生也说，可能是太小了，猫妈妈觉得养不活就遗弃了。我时常也觉得，大概我们的命运也没什么不同吧……”

这段话，或许就是他的人生写照。这段话，也是他也曾想要拉自己一把的痕迹。

我有一位来访者很喜欢收养街上的流浪狗，每次看到又病又脏的流浪狗，就会把它们抱到宠物医院去治疗。但是，宠物医生对这些体弱的流浪狗往往无力回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很强的动力驱使她去收养救助流浪狗。为了让病危的流浪狗得到救治，她甚至还刷爆过信用卡。其实，又脏又病的流浪狗是她内心的自我意象，她想通过对流浪狗的关心、照顾，来治疗自己早年被忽视、遗弃的创伤。

这位来访者说，因为弟弟的出生，不到2岁的她就被送到爷爷奶奶家。直到8岁，她才回到父母身边。因为中间有好几年时间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影响到她和父母的依恋关系。

虽然在意识层面上，大家会说父母都要上班，没办法兼顾两个孩子，而且她也要准备上幼儿园了，爷爷奶奶更方便接送等客观因素。但她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难过，因为她觉得爸爸妈妈不要她了。所以从小到大都很自卑，说自己是一个“没底气的人”——没有父母爱自己的底气。这种自卑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因为，对年幼的她来说，她经历的事实就是爸爸妈妈“抛弃”了她。当她再次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没办法融入家庭生活。

她从小看到又脏又病的流浪狗就忍不住去抱它、救它，其实是想抱自己、救自己。

二

能够被至亲至爱的人所爱着，就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底气，这也是心理健康的基础。如果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关系，在遇到困难挫折的时候，就会过得更艰难，也会更容易放弃自己。

在很多青少年危机干预的案例中可以看到，没有被关系滋养的孩子，可能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感到绝望。

在我做过的危机干预中，有一起案例让我印象深刻。

一名高中女生因为和同学闹别扭而情绪低落，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她坦言曾有过自伤的行为。在和她交谈的过程中发现，重点不在于和同学闹别扭，而是闹别扭之后同学不理她，她因此很痛苦。

我向她了解过去是否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景。她说，前段时间和妈妈吵架了，妈妈也是不理她，虽然和妈妈吵架的时候闹得很凶，但是她也在事后主动向妈妈道歉，想缓和关系。可是，妈妈却不怎么搭理她，这让她手足无措。

我问她是因为什么事情和妈妈发生争吵。她说是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妈妈限定她每周只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使用手机。她是在学校住宿，学校不能使用手机。一周好不容易回去一次，有时候要用手机查资料、跟朋友联系，有时还想放松一下玩玩游戏，两个小时根本就不够用。她觉得妈妈的限制不合理，觉得自己不是沉迷手机的人，想和妈妈商量增加使用手机的时间。最后，母女俩为此吵了起来。

妈妈非常强势，如果女儿不听话，妈妈就开始使用冷暴力，忽视和不回应女儿。她一方面想要对抗以争取权利，一方面又害怕表达想法后会被妈妈忽视和抛弃。她在和同学的关系中也陷入了同样的模式，如果对方不再回应，她就陷入了被抛弃的恐惧之中。

当生活中一再出现挫折性事件时，她就陷入非常痛苦绝望的状态。可以牵挂的关系没有了，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所以她想到要去自杀。

三

意识到是亲子关系给她带来创伤后，我在对她进行危机干预时就把关系变成药，变成她的内在资源。

我问她，妈妈有些什么强势的表现。她说妈妈会不经她同意进她房间，会随意翻看她的东西。但是对弟弟就不会这样，她觉得妈妈重男轻女，很偏心。

我又问她：“妈妈是一直这样吗？或者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思考了一下，说是在初中的时候。她回忆道：“那时候我早恋了。所以妈妈就限制我外出的时间，然后经常突然进我房间，翻看我的东西。我知道她在担心我，怕我做出让自己一辈子后悔的事。但妈妈知道弟弟在学校里有女孩子喜欢他，她听了后却什么也没说。”

听着她的陈述，我接着说：“看起来，你妈确实有点偏心，她只担心你，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弟弟。”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还挂着眼泪的她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我知道危机已经过去了，但我仍然要发掘她更多的内在资源。我继续问她：“那你和妈妈吵架了，爸爸有说什么吗？”她说：“爸爸说妈妈都40多岁了，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改不了了，他叫我要适应。”听了她的话，我故作恍然大悟状，说：“看来你爸爸在适应妈妈强势的这件事上，他很有经验呀。”

女生又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她会发现，原来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妈妈对爸爸也是这样的态度。此时她知道，妈妈不是在针对她，虽然她内在依恋的部分仍然很脆弱，仍然很有可能在类似的事情上出现情绪低落。但她有了更多的视角来理解她和妈妈的关系：妈妈是在意她的，只是妈妈用错了方式，而这个方式给她带来了被忽视和抛弃的创伤，也给她的人际关系带来了阻碍。

通过这个案例的讲述，我希望更多父母们看到，对孩子的情感牵系着孩子的未来，是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底气。

编辑 钟健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