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人”杨慧峰：临终关怀搭起“爱的港湾”

凡人微光，温暖四方。

“本来，生了这种病，心里一定很痛苦，可是在这里，他很体面地、很有尊严地走完了最后的日子。”老张患癌去世后，家属对临终照顾他的护士杨慧峰感谢道。

杨慧峰是上海市金山区金山卫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总护士长。从事护理工作29年，她坚守使命，积极组建“爱的港湾”志愿者团队，把病人当成亲人，提供全方位的志愿服务，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人间的温情和尊严，她获得“第七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上海市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

爱的启航，组建“爱的港湾”

1995年，19岁的杨慧峰从卫校毕业，回到家乡的卫生院服务，从一名普通护士干到护士长，始终坚守在服务病患第一线。尽管工作繁忙，但她从未放弃学习，获得了管理学学士学位，考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还深入研究中医知识。她说，自己懂的多一点，能帮到的人就多一些。

2014年春，由于上海市政府实事项目“舒缓疗护”（后称“安宁疗护”）进一步推进，金山卫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被列为第二批试点建设单位，承担临终关怀工作。这对杨慧峰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此前在妇产科工作的她每天看到的是新生的希望，是幸福的笑容，而在这个特殊的病区，要面对的是生命的谢幕，是沉重的死亡。从笑对希望到面对死亡，这巨大的反差该如何调整呢？

杨慧峰想到父亲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很多好心人来看望和关心他，让他感受到温暖和鼓舞。而陪伴患病亲人的经历，让杨慧峰明白了临终关怀的重要性，每一个接近生命尾声的人，都是需要关怀的，是渴望有人走近他的。于是，她积极调整心态，把这份亲身体验结合在工作里，从家庭到工作，对每一位身患重疾的病人产生同理心。

有了同理心，付出就自然而然。接下任务后，人手紧张，经验缺乏，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是杨慧峰亲力亲为在推进，不懂就去学。

2014年12月10日，金山卫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安宁疗护病区正式启用，作为负责人，杨慧峰承诺“让临终患者有尊严地告别这个世界”，并在工作日记本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一行字：我希望，从今天起，真正能“舒病人痛，缓家属忧”。

基于对安宁疗护的理解和陪护患病亲人的经历，杨慧峰深知个人的时间、精力、能力有限，便第一时间向亲友发出邀请，组建了一个只有6人的“爱的港湾”志愿者团队，其中有同样和她从事护理工作的同学，有单位里当药师的同事，还有她的家人。

“我们愿意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却很少有人有直面死亡的勇气。”带着这样的思考，杨慧峰在组建志愿者团队时，十分注重志愿者的主观意愿和个人能力，并通过传统文化、医药知识和心理培训学习等手段，不断提升志愿者的服务能力，争取让患者在最后的时光里，感受到更多的关爱和温暖。

爱的陪伴，让生命有尊严地告别

“舒病人痛，缓家属忧。”杨慧峰不仅把这句话写在工作日记本上，更深深地刻进心里，用行动践行。来到安宁疗护病区的病人，都是即将迈向生命终点的，她和团队虽然无法阻止死神的脚步，但可以用爱心温暖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程。

2015年1月，43岁的鼻咽癌晚期患者小高，是安宁疗护病区启动后迎来的最年轻病患。年轻气盛加上饱受病痛折磨，他不配合任何治疗，也不愿和家人交流，前前后后换了十多家医院，护工换了一个又一个，连家人都嫌弃他了。

“120”护送小高到安宁疗护病区时，他没有家人陪同，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没有一件。就在杨慧峰心生疑惑时，他冷漠地说：“我就是来这儿等死的，不要问我病情，也不要打听我的故事。”入院后，小高的情绪波动很大，时而悲伤欲绝，时而勃然大怒，更多的时候则是门窗紧锁，安静得可怕。

好多次杨慧峰靠近小高，想和他聊天，可换来的不是他的一脸冷漠，就是他的一顿暴脾气。对此，杨慧峰不气不恼，而是给予他亲人般的关心和陪伴。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她给小高做汤圆、馄饨和饺子，天天换着花样煮给他吃；小高不经意间说想吃儿时吃过的点心，杨慧峰辗转几个小时，把七宝古镇的“七宝糕”送到他手里……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阳光般的温暖，终于慢慢把小高那颗冰冻的心焐热了。护士节那天，杨慧峰收到快递送来的一束鲜花，小卡片上写着“亲人节快乐！”虽然没有落款，但一看字迹，杨慧峰就猜到是小高送的。

在小高的内心，已经把杨慧峰视为亲人，后来他还把银行卡和身后事都托付给了她。而看着一天比一天虚弱的小高，杨慧峰一次次找到他的家人，开导劝解，希望能帮助小高实现最后的心愿——向父母道歉，争取一个和解的机会。

弥留之际，小高终于如愿握着父亲的手，用颤抖的声音忏悔：“爸爸，我错了，我不该……请你们原谅我。”老高顾不得擦拭脸颊的泪水，把手握得更紧了，动情地说：“傻孩子，都过去了！”几分钟后，小高带着嘴角的一丝笑容不留遗憾地离开了。

5月13日，在同事见证下，老高取走儿子寄放在杨慧峰处的7700元钱、2个玉镯和1块玉石。忍不住再次老泪纵横的同时，老高真诚感谢杨慧峰对儿子的照顾：“都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我想说白衣天使的爱也是无私的、伟大的。”

“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我认为‘安宁疗护’这个理念特别好，我想把这件事做好，让更多临终患者减轻痛苦，无憾谢幕。”杨慧峰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她不但照顾患者的身体，还抚慰他们的心灵，为每位患者量身定制服务，把人文关怀落实到无微不至。

2016年春节过后，安宁疗护病区收住了一位晚期直肠癌肺转移病人老张，病痛和死亡的恐惧把他折磨得特别抑郁，经常把“早点死了算了”挂在嘴边。杨慧峰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一次次开导他，渐渐地，老张的眉头舒展了，还能进食了。

可大家还没欣喜多久，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来——3月26日，老张的病情突变。当时，杨慧峰因身体不适正在输液，接到值班护士打来的电话，她果断拔掉输液管，急匆匆地赶往病房……在她柔和的开导下，老张面容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办完丧事，老张的家属3次登门致谢，还给杨慧峰送来一面锦旗。

爱的传递，用心唱响生命赞歌

“病人把很多事情甚至身后事托付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虽然面对的是最后的告别、生命的谢幕，但杨慧峰用自己的志愿奉献，奏出一曲优美的生命赞歌。2016年10月，安宁疗护病区成功创建为全国临终关怀示范基地。

作为全国临终关怀示范基地的负责人，杨慧峰每年接待参访和学习的人员达几十次，积极承担了上海市安宁疗护服务能力培训教学的任务；她先后受邀赴云南、河南、海南等地，就金山区安宁疗护工作进行经验交流。

爱会传染，也在裂变。在杨慧峰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爱心人士加入“爱的港湾”志愿者团队。不到5年时间，团队已从初创的6人发展到238人，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教师、心理咨询师、社工、医护工作者、律师、理发师等各种职业人群，还有不少曾是病患家属。他们都在用一颗带着温度的心，努力照亮病患最后的人生路。

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一张张珍贵的照片布满志愿者活动室的墙壁，记录了病人的最后一次过生日、第一次收到鲜花、最后一次理发、最后的笑容、最后的告别……温暖的画面令家属眼含热泪。“爱的港湾”志愿服务团队，在2017年被评为全国学雷锋志愿服务“四个100”最佳志愿服务组织。

临终关怀是一份沉甸甸的工作，任重而道远，除了要有爱心，还需要专业能力，杨慧峰不敢有丝毫懈怠，积极探索并研发新技术、新方法。她开展音乐疗法，给予不同的患者不同的音律；开展叙事护理，帮助患者实现生命、疾病的重构；对患者家属开展哀伤辅导，倾听心声，解答疑惑……细致入微的关怀服务，不仅让病患、家属和医护人员之间的情感纽带更牢固，也促进了志愿者之间的经验交流，彼此相处更亲密融洽。

2019年9月，杨慧峰被授予“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荣誉背后，家人是她强有力的后盾。每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家人总是用温暖的笑容和可口的饭菜迎接她。他们说，临终关怀虽然辛苦，但意义非凡。这份支持让杨慧峰继续在安宁疗护领域走得坚定而有力。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杨慧峰和团队的真心守护，让这里不止一次诞生过生命奇迹，也让他们一次次收获感动。

高级知识分子殷老伯不幸查出肺癌骨转移，病情严重，被医院回绝后，他经人介绍住进了安宁疗护病房。入院那会儿，他已经无法坐立，只能作握握手、点点头等简单交流。

杨慧峰等人除了每天给殷老伯生命支持疗法外，还贴心地陪他聊天，给他读报纸，喂他吃饭，老人被真挚的关心和祝福感动，郁结的心情得到了释放。3个月后，他竟奇迹般地能站立、走动了。

当儿子来接殷老伯回家过年时，殷老伯特意叮嘱：“这病房别退，年后我还要回来住。”大年初六，他真的回来了，半个月后，基本康复出院。临走的时候，老人一步一回头，许下承诺：“等我完全康复了，我要来这儿当志愿者，像你们一样帮助他人。”

安宁疗护病区自启动以来，共收治700余名病人，每位病人的平均住院时间约28.03天，像殷老伯这样基本康复出院的有4人，总志愿者服务时长21000多小时，收到锦旗64面。2020年2月，安宁疗护团队荣获“全国医院人文品牌团队”称号；2022年9月，安宁疗护团队获得“上海市工人先锋号”的殊荣。2023年，杨慧峰获评“全国老龄系统先进工作者”“上海好护士”等称号。面对荣誉，她始终保持谦逊，坦言：“这件事一个人是做不好的，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凡人微光，温暖四方。2024年10月9日晚，48岁的杨慧峰登上央视《中国好人》特别节目，她带领团队用心守望“生命之托”，帮临终病人无憾谢幕的故事感动了每一位观众。“做一个好人，是使命更是幸福。”她说，“和生命打交道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能够守护生命更是一件崇高的事业。”

从“单枪匹马”到“团队作战”，杨慧峰一直坚守“舒病人痛，缓家属忧”的承诺，怀着爱心在特殊的病区里做好“生命终点的守望者”，让每一位患者都能以有尊严的方式离去。未来，杨慧峰将更加注重临终关怀志愿者队伍建设，陪伴病人不留遗憾地走完最后一段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