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己以安人,做家里的定海神针

作者: 闫燕秋

不用搬出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只要看看《论语》,就知道安稳对人有多重要啦!

作为“避风港”,“家”本身就意味着稳定

作为婚姻律师,10年前,他拿到律师执业证办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把父母劝离了。

记忆中,父母总是争吵,又总以“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为由不肯离婚。现在,他长大了,不劳父母继续隐忍了,干脆一别两宽吧。

后来,他自己也离婚了。不是不爱了,只是不想受婚姻的约束,“不自由,毋宁死”。离婚后,他过上了精英律师的理想生活:有钱有闲有心情,游遍祖国大好山河。去漠河看过舞厅,去隆回体验早安,去淄博吃过烧烤……怎么看,都是人生赢家。

可是,刚刚他给我打了一通长长的电话,说想回家过年,却找不到家的方向。父母已离婚,前妻再婚,儿子也有了继父。“为什么有束缚时渴望挣脱,而自由后又渴望依偎和牵扯?”他迷惘、空虚。

朋友的经历让我想起了一句老话—家有三不动,越不动越有福。“三不动”包括家风、家谱、家业,关乎家庭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家族精神遗产、家庭经济命脉,确实不宜动。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三不动”本身就汇聚成了一种良好的家风:稳。既指家庭结构的稳定,也指家庭成员情绪的稳定、行为方式的稳健,以及为人处世的稳重。当然,稳不是一成不变、一动不动,而是不要轻举妄动。朋友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漠视了家风中的稳。

为什么要强调稳?因为我们的家风越来越不看重稳了。这些年,我们更多强调放飞自我、标新立异:在和长辈的关系上,我们惯于否定父母的老理,认为那是老太太的臭裹脚布,早该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了;在婚恋上,我们喜好不舒服就换,懒得经营和磨合;在个人发展和子女教育上,我们更倾向于鼓励创新、冒险、不走寻常路。凡此种种,自然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若一味倾斜,也会失之偏颇,离婚率逐年升高,家庭氛围不睦、亲密关系紧张、家庭成员情绪不稳,便是明证。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有必要重新思考稳之于家庭的不可缺失性,创建稳稳的家风。

何谓家?

我们经常把家比喻为避风港。顾名思义,避风港一定是安稳的。如果经常风雨飘摇,何谈避风?!

从家庭功能上,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慨:“回到家,很自然地就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自然”是顺理成章、不勉强的意思。无论在外面多辛劳,回到家就自然而然放松了。

为什么家会带给我们如此不可思议的情绪价值?就在于它的稳定性。

人海茫茫,有家,人生这艘帆船就有了“锚点”,可以停泊、安住,进而得到庇护和修复,能量满满地重新出发。所以,家的意义天然和稳定联系在一起。不稳,就不能称其为家。

其实,中华民族自古就是求“稳”的民族。很多成语都与“稳”相关,比如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稳扎稳打、四平八稳……“稳”有很多美好寓意,我们祝愿国家国泰民安,希望个人安居乐业,每逢遇到大事都强调稳如泰山。“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些俗语,也是求安稳、避风险的体现。

这和我们的文明属性有关。东方文明是农耕文明,西方文明是海洋文明。更有学者研究认为:东方人是植物性格,西方人是动物性格;东方讲究平衡竞合,西方讲究对抗竞争。

任何个体都无法脱离一定的地域文明根系与土壤。在这样的文明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中国人,天然需要、渴望稳定。再怎么呐喊自由,根性上也不会脱离对稳定的向往。

“稳”有多好?单单是回眸古文字符字形即可感知。在古代文献中,“稳”字本身就有安定、稳固之义。《说文解字》中提到:“稳:蹂榖聚也。一曰安也。从禾,隐省。古通用安隐。”据此,我们可以总结:稳,安隐也。稳了,才能安和隐逸、安泰舒适。

文字是有力量的。察稳字之义,君子以自省。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在稳定的状态下,可以获得身心健康、较高的工作效率和较好的工作成果。而医学研究也证明,一个人如果长期心神不宁,就会出现躯体器官功能性障碍。

那么,如何建设稳稳的家风呢?视野范围内有了孔子,视之洞若观火,就像烟花触及星辰。

跟孔子学习正知正见,在家风中稳操胜券

生活在礼崩乐坏、动荡不安的乱世,孔子更加懂得,只有稳定的环境下,才有安全、幸福和发展可言。这从他对管仲的态度可以窥见。

在《论语·八佾篇》中,孔子认为管仲不俭、不知礼,其依据是他有“三归”(三处豪华的公馆),有“反坫”(古代君主招待别国国君时,放置献过酒的空杯子的土台)。

尽管如此,在《论语·宪问篇》中,孔子依然把管仲归为“仁”的行列,因为“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齐桓公多次主持各诸侯国盟会,不用武力,都是管仲的力量。这就是管仲的仁德!这就是管仲的仁德!)在孔子看来,虽然管仲有种种不好,但他帮助齐桓公使天下有一个较长期、较安定的局面,这是普惠苍生的大事,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许他为仁。

治国如此,治家也如是。

●“修己以安人”—勇做家庭“定海神针”

每当想从他人那里索取安全感时,我只要想起“修己以安人”这几个字,就顿时安稳了。

《论语·宪问篇》14.42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子路问:“怎样才能做君子?”孔子说:“修养自己以做到恭敬认真。”子路说:“这样就够了吗?”孔子说:“修养自己并且使上层人物安心。”子路又问:“这样就够了吗?”孔子说:“修养自己并且使百姓安乐。修养自己,使百姓都安乐,尧、舜大概都没有完全做到吧。”

孔子谈的是,君子要注重自身修养以安天下的道理。这是立身处世和管理政事的根本,其实也是我们经营婚姻、建设家风的路径。身先士卒,成长为家庭内部的定海神针,让家人幸福安乐。

稳定的家庭必须有一位德高望重有修己安人功能的成员,既如此,那就让我们收起索取的手,敞开给予的心,主动修为吧,争取早日胜任这一角色。

●“不患贫而患不安”—价值观需要纠偏

很多时候,内心不安和钱有关。衣食富足时能稳,收入和家庭经济基础有起伏就会不安。这是当下家风建设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鉴于此,我们应当好好了解孔子的价值观,学习颜回的安贫乐道。

《论语·季氏篇》中记载了孔子这一主张:“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而在《论语·雍也篇》中,孔子一再赞叹颜回的生活态度。

《论语·雍也篇》6.11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孔子赞叹颜回是贤人。因为他衣食极为简单,住在简陋的巷子里。别人都忍受不了穷困的忧愁,他却能照样快活。这份淡泊自守非常值得我们深思和学习。诚然,幸福和钱有关,但不能把财富视作实现幸福的唯一条件。因为人生之路定不是坦途,物质层面的起伏变故在所难免。倘若心为物役,就会成为金钱的奴隶,整日里患得患失,不得安生,无法稳居。通俗点儿说:钱多钱少,安住当下、稳中求进就好。

●“以约失之者,鲜矣” —增强自律为家人提供情绪价值

无论是家庭结构的不稳固,还是个体情绪的不稳定,都和缺乏自我约束有关。为此,我们有必要认真温习“以约失之者,鲜矣”。

《论语·里仁篇》4.23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孔子说:“因为对自己节制、约束而犯过失的,这样的事很少。”

有人对这一主张很不看好。“人生不易、工作压力大,需要释放。”“每个人都很珍贵,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可是,压力需要释放、情绪需要疏导和放浪形骸、放任自流是两组概念。自律与调控是生活的必修课,越是疲惫和颓废,危险系数越高,更应当谨慎。这时,倘若我们能收敛自己的心绪,约束自己的思想,检点自己的言行,就会避免很多差失。收敛稳住的刹那,你就已经给家庭贡献了无上的情绪价值。

时光荏苒,农历的新年又要到了,大家又在满心满愿地祈望幸福。我们需要迎新、应变,但也需要守住“稳”字的沉香,传递人性的安抚。“远芳侵古道”,未来之路,必定晴翠万里。2024年,让我们稳稳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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