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没等你，一步一厘米

一

点开手机微信，洛瑶划到了前行的页面，点一下朋友圈，依旧是二横一点的直线。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一边。

洛瑶是家中独女，父亲是国企高级工程师，母亲是重点中学教师，家境优渥。洛瑶大学读的是本省的医科大本硕连读。

闺蜜小桃拽着洛瑶去了自己就职的公司，公司的主营业务是矿山物资经销，洛瑶瞒着妈妈面试，结果成功入职。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后，她开始联系客户。

这一天，洛瑶打开网页时发现新疆的一家矿业公司，打114要了办公室电话，又问了供应部的联系方式。

刚刚说明来意，那边就传来了慵懒的声音：“我给你单子能做好吗？你们这些人，开始时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我望穿双眼，等来的却是失望。”

“谁说我不能做？你把产品参数发过来呀。”

就这样，洛瑶加了前行的微信和手机号。他要的是登山鞋，登山帽，样品袋，地质锤，GPS接收器，GPS测量仪，井间声波CT仪，地质探测仪等一系列物品。

这些产品他们公司有的有，有的没有。为了节约成本，洛瑶选择在厂家直接发货，以发票和验收单记进销账。

谁知问题就出现在了直接发走的货上，产品规格与要求不符不说，包装还破破烂烂的。前行要求退货，洛瑶联系了厂家，厂家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不去落实。前行很生气，要找平台投诉，洛瑶赶紧催促厂家办了退货。

“这人平时说话痞里痞气的，关键时刻态度挺坚定，一点儿都不马虎。”洛瑶这样想着，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单子做砸了，洛瑶很伤心。前行安慰她，说没事儿。洛瑶心虚地问：“以后有单子还找我吗？”“好的，可以。”

可下一个单子洛瑶做得依旧不顺利，好在前行没有催，而是耐心地和她沟通细节。凭借这个单子，洛瑶得到了领导的表扬。

春节前，洛瑶给自己的客户邮寄礼物。轮到前行时，她想确认一下收货地址，结果刚打出一行字，就蹦出一个红色的惊叹号：你还不是对方的朋友。

怎么？他竟把自己删除了？洛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他对自己很关心，重量级的单子都让自己做了。过了半个月，洛瑶发现自己被搅得睡眠都不好了，便想一问究竟。她故作镇定地打出一句话：“想给你送件礼物，确认一下地址，却发现已经不是好友了。”而后以短信的方式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

这句话刚发出去，她心里莫名地慌起来：如果他不回话怎么办？如果说出冷漠的话自己接受不了怎么办？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前行回话了：“感谢挂念，我现在不做这个工作了，就把业务对接人都删了。”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洛瑶心里稍稍安稳了些，可是他不做这个工作，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联系他了呀。

洛瑶欲哭无泪，无心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她在网上看见一个军队文职的招聘广告，地址和前行的单位竟在一个市，鬼使神差地，她点了进去，原来是招军医的，她立刻报了名。那一刻，她觉得医学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讨厌。

二

洛瑶成了一所解放军医院的外科大夫。这天，她接待了一个尺骨挫伤的患者，对方身材挺拔，目光冷峻。洛瑶建议他做个小介入，让错位的骨头归位。

“不用开刀就好。”听到这个慵懒的声音，洛瑶一下子愣了，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没问题就去付款吧。”

洛瑶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又不太确定。

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接下来这位患者需要办理住院手续。洛瑶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耳边响起那个叫钱之行的患者慵懒的声音，她忍不住偷偷地问陪他来的人，结果真是前行的单位。

第二天，洛瑶给钱之行做了介入手术。术后去查房，看见陪他来的人正坐在床边。她借口有种效果很好的促进骨愈合的药，但医院没有，需要到外面的药店去买，就这样支开了那个人。

洛瑶强压着怦怦乱跳的心，拿手机点开一直保留的前行的微信页面，发送验证申请。她偷偷看了一眼钱之行，只见他看着手机皱了皱眉。

“倒霉，手机又没电了。”洛遥自言自语了一声，“钱之行，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要打个电话。”接过手机，洛瑶一看，果然是自己发的信息，原来他真的是前行。

看着洛瑶被泪水打湿的眼，钱之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洛瑶把两个手机并排放在一起递给他。

“做个微信好友就那么难吗？”

“不是，我……”

“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我……”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做医生吗？”

“因为部队可以磨炼我的意志，因为医学是我的专业，还有，因为这里是离你最近的地方。”洛瑶一口气抛出所有的信息。

钱之行告诉洛瑶，自己大学毕业后分到了新疆地矿局第一地质大队下属的勘察公司，同去的几个人都去了项目组。自己因为口才和文笔的优势被留在机关，刚好负责采购的人休病假，他就临时顶替，后来那个人病愈上班，他不愿意荒废专业，就递交申请去了项目组。

“不干就不干了呗，至于把我删了吗？”洛瑶没好气儿地问。“留着干吗？还占我手机内存。”钱之行又开启了痞子模式。“你手机内存是0.1G的吗？”洛瑶没好气儿地怼他。钱之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能想象得到吗？项目组待的地方和市里一点儿都不一样，白天热得像个蒸笼，晚上穿棉袄都会冷。我们随身带着帐篷，天黑就地宿营，几天才能回一次营地。有一天下午突然起了大风，帐篷都被撕成了碎条，只剩下一个备用的，晚上我们十几个人挤在一起，一直坐到天亮。”

“那又怎样？”

钱之行沉默了，想了想，“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有心情和美女微信聊天吗？”说完，他把头深深地扎在胳膊里，不敢去看洛瑶的眼睛。

洛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打定了主意。

“信不信我把现在的工作辞了，去你们公司应聘，我就不信你们公司没有医务室，治疗个冻伤和简单的包扎什么的。”

“千万别……”钱之行抬起头。

“怎么，难道你们的大国企还不能接受我这个医硕吗？”洛瑶故意气他。

“今天咱们就谈到这儿，我现在就通过你的微信，行吧？”

“这还差不多。”洛瑶得意地笑了。

钱之行的伤不重，观察三天就可以出院了。洛瑶反复叮嘱他不要抻着，别拎重物。

三

医院的患者不多，一有时间，洛瑶就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钱之行的微信页面，进入他的朋友圈。这样做令她心情无比快乐，终于再也不用看那条毫无生机的直线了。

还有，钱之行把他的微信名改成了“只删除、不拉黑”，这样的微信名，让洛瑶看一次，笑一次。

她一条条地翻看他拍的戈壁滩的风景，赤裸裸的岩石，还有美丽的胡杨树。她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美，想起从家走时妈妈担心的眼神，她现在只想告诉妈妈这里真的很美，这个美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

这样想着时，一条视频通话过来了，是钱之行，洛瑶微微一笑，点开了。

“洛瑶，有个事要和你商量，我决定考研。”钱之行解释说，自己早就有了考研的计划，无奈项目组上事情多，没时间学习，现在他想趁着养伤的时间好好复习功课。

原来，到了项目组后，他发现当初在学校学的东西太有限，面对眼前待采的地质，他觉得应该用更先进的方法去研究它。

钱之行了解过，洛瑶所在城市的郊区就有这样的研究机构。条件依旧简陋，但它离洛瑶近。

“为了所爱之人，我决定不再漂泊，一定要给她一个安稳的环境，一个温暖的家。不过我要把这个项目完成，所以不能参加明年的考研，你能等我吗？”

“你说呢？我可是追你追到新疆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个月后，钱之行回到了项目组。

一天，在和钱之行视频时，洛瑶发现他眼窝深陷，还有重重的黑眼圈。

便问道：“你每天睡几个小时？”

“仨。”

“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钱之行告诉她，项目组的工作很忙，他只能在大家都睡觉后再偷偷地学习。

洛瑶心疼极了，让他放弃考研。

钱之行又恢复了痞气，一拍胸脯：“革命尚未成功，你我仍需努力。”

这天，洛瑶收到了钱之行的微信。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考研成绩下来了，我考上了。”

“不在一起的日子里，不可以超过两天不回复微信啊。”

“如果不回呢？”

“小心我去找你。”

“那我只删除、不拉黑，永远不会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洛瑶发给他一个砸头的表情包。

原来，爱一个人时，即使自己有多么身不由己，也会沿路做好信号，只为一转身，与跑来的那个人撞个满怀。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