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打破“不加班联盟”:失意之火熊熊烧

作者: 锦绣

武世岚工作能力强,资历深,不是领导,却牢牢把握着部门同事的工作和生活节奏。然而,新人陆可然上班第一天就开始整顿职场……

新人搅局:“不加班联盟”遇挫

“陆可然,下班了,快点走吧!一会儿要赶不上班车了。”那天,武世岚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催大家下班。眼见办公室空了,武世岚正要关灯,发现新来的女孩陆可然还没走,她急切地冲陆可然招手。

陆可然站了起来,欠身说:“谢谢您,我手头的工作还没处理完,要加会儿班。您不用管我,先回家吧。”说完,陆可然就坐了回去。

班车师傅在外狂按喇叭,武世岚只好先走。临走时,她又朝陆可然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第一天上班就加班,我得找个时间跟她科普一下‘不加班联盟’。”

武世岚是80后,来自外地,妈妈张晓玲务农,爸爸吴光忠在工地打工,家里有两个弟弟。2011年,她从大学毕业后进了当地一家小科技公司做前端工程师。

工作的第二年,吴光忠在工地出事,导致高位截瘫。因各种原因,他们没有拿到赔偿。这个家的经济重担,一下压到了武世岚的肩上。

武世岚所在的公司很小,又是新创立的公司,工资不高。为了多赚钱,她下班后接了些开发小程序的私活,生活也过得抠抠搜搜。

2018年,公司被大型网络公司并购,武世岚成了元老级员工,工资翻番。她是前端工程师,也熟悉后端技术,手中还有老客户,新来的技术主管和总经理对她挺满意,很依仗她。

但问题很快就来了。研发新项目,加班风气盛行,007是常态,还没加班费,同事们纷纷吐槽。武世岚接的私活,赚的钱能覆盖爸爸的医药费和两个弟弟上学的费用。现在因为要加班,这部分收入没了。

武世岚提议大家一起去跟总经理提意见,可谁也不肯做那个出头鸟。她提议接力申请休假。员工休假是合法权利,领导不能无故拒绝。但每个人轮流请假,那项目就没法推进,领导一定会有压力。果然,总经理怕出事,许诺加班给1.5倍薪水。

不久后,公司又在进度上开快车,任务一层层往下压,研发部连轴转,都快撑不下去了。武世岚发起了“不加班联盟”活动。领导对她不满,但眼下又需要她,只好妥协。

武世岚一战成名,连刘明辉都夸她能干。

刘明辉是本地人。他是个理工男,但挺会捯饬自己的,家里条件也不差,公司有几个女孩都对他有好感,武世岚也是其中之一。

有一天下班后,刘明辉主动约武世岚看电影,武世岚受宠若惊。当时她接的私活要赶进度,又不想被同事知道,只能撒谎婉拒刘明辉。

这次,刘明辉不仅夸她了,还找各种理由给她带早餐。只是,一想到家里的负担,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武世岚只好假装不懂他的意思,想看看他后续的反应。观察了一阵,武世岚发现,刘明辉又退回到了同事的位置。

武世岚也没有抱怨,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同事身上。工作上帮同事解忧,生活上帮大家行方便。超市在促销,她帮大家抢优惠的日用品。同事买的东西贵了,她帮同事退货,再拉人一起团购。新入职的同事,她会传授租房经验和防身术……

研发部门的工作和生活节奏,渐渐被武世岚把控着,连技术主管都要让她三分。

2021年6月,武世岚所在的研发部门来了一位新员工。女孩叫陆可然,本地人,2000年出生,刚从一所985大学毕业,入职数据精算岗位。

得知新人要来报到,作为研发部的大姐大,武世岚组织大家迎新。那天,陆可然一进办公室,整个研发部都沸腾了。陆可然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摇动着裙摆款款走来,青春洋溢。武世岚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不过,武世岚没忘自己大姐大的身份,热情地迎上去,把陆可然引到工位上,又带她熟悉公司环境,介绍她和大家相识。中午吃饭时,武世岚热心地喊她一起,叮嘱她,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遇到难题了,记得找她。

第二天上班,武世岚就接到通知,喊研发部同事们参加公司晨会。晨会上,总经理当场点名表扬陆可然,还有意无意说了一句:“公司就需要这样的员工。我们不提倡加班,但鼓励大家今日事今日毕,不要拖!”接着就宣布散会。

大家还以为公司有大事要宣布,结果就这?同事们小声嘀咕,还偷偷观察武世岚的反应。武世岚当然明白总经理开会是拿新员工陆可然来点她。她也意识到了,领导对她之前争取福利和不加班的要求,意见很大。

丢盔弃甲:职场老人挂不住

不加班,很多同事受益了,但也有同事并不认同。一来,因为工作性质,总会碰上工作完成不了的时候,可因为武世岚的身份和团结同事的需要,大家只好回家加班。有年轻同事有经济压力,想挣加班费,武世岚却说:“一线员工不团结,就只能被层层压榨,还不能提高待遇。”

公司兼并后,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各方面逐渐步入正轨。随着经济效益的提升,员工的待遇也都提升了。慢慢地,大家的想法也跟着变化。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武世岚控制欲太强了,但没人敢说破。没想到,陆可然上班第一天,就打破了这种局面,大家议论纷纷。

那天,武世岚跟往常一样催促大家下班,之前一呼百应的情景消失了。慢慢地,武世岚不再站在门口催促大家下班了。

冒着风险为大家争取福利被大家热烈拥护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可如今,一起战斗过的热血同事们已经“叛变”了。武世岚觉得不值得。

曾经的威望慢慢消散,武世岚很不适应,也很失落。她认为造成这一切的,是陆可然。

不过,陆可然对她很尊重,人前人后喊她武姐。武世岚想着,陆可然刚入职场,肯定没那个心眼刻意针对自己。她推测,陆可然大概率是太年轻,不懂职场和人情世故。于是,她决定找机会将陆可然拉到自己的战壕里。

2021年9月的一天,午休时间,见陆可然没吃饭,还在工作,武世岚说:“这个点你还加班,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说完,她叮嘱陆可然,女孩独居要在门口放双男士拖鞋,这样送快递的不会起坏心。陆可然还没作声呢,她又将话题拐到如何治恶房东上:“我上次租的房,电插板全是松的,床板是木棍支撑的。就这,退房时还不给退押金。你们猜我怎么整治她的?有些人就是要治。”

最后这句,武世岚意有所指,想暗示陆可然不要搅局。陆可然抬起头,反问道:“武姐,小区不是有24小时保安吗?现在送快递的小哥蛮多都是大学生,挺有礼貌的。还有,那破房子,你一开始就不该租。”武世岚脸都绿了。

大家听了陆可然的话,忍不住偷笑。武世岚明明月薪两三万,却天天拉着大家一起拼团,抢券,抠死了。之前,大家碍于面子,不得不跟着她去抢一些低价没品质保证的生活用品。如今,陆可然来了,大家纷纷跟着她一起海外代购,买最火爆的奶茶,一起加班。

“不加班联盟”名存实亡,同事们还围着一个小女孩转,武世岚不理解,也很生气。她跑去搜索陆可然资料。这一查不得了,陆可然小小年纪就有两套房。男同事们不论单身还是已婚,都围着她转。自己呢,孤家寡人一个。

武世岚从未如此丧气过。她再也不“指点”大家的生活了,只专注工作,谋求升职的机会。

2021年底,武世岚路过陆可然的工位,发现她在摸鱼。上班摸鱼,下班加班给领导看!武世岚气坏了,上前要抓陆可然个现行。没想到陆可然眼疾手快,马上切换到工作页面。武世岚吃了憋。她开始死盯陆可然。

有一次,武世岚发现陆可然不在工位上,放下手头工作去找人,被技术主管看到,批评她脱岗。武世岚指着陆可然的工位,主管瞬间下不来台。偏偏这会儿,陆可然提着奶茶回来,还把第一杯给了主管。主管说:“小陆帮大家拿外卖了,辛苦了。”武世岚正要说主管双标,陆可然将第二杯奶茶递给武世岚,还跟大家说她请客。这奶茶,武世岚嫌贵,平时都舍不得买……

不久后,技术主管打电话批评武世岚脱岗,缺乏合作精神,让她写检讨。武世岚知道,主管这是借题发挥刁难她呢。

武世岚气不过,故意将前端工作给陆可然做。陆可然直接说:“我不会。”武世岚忍着火气要教她,她摇头:“这不是我的工作内容。”武世岚蒙了:这就是00后整顿职场吗?

武世岚当即向技术主管举报陆可然写程序出错,还上班摸鱼。之前,主管对武世岚挺客气的,这次,他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陆可然做数据精算的,你让她写程序?别找碴惹事。”

心理失衡:教训新人酿大祸

职场不顺,家里也出了事。2021年底,武世岚爸爸去世。处理完后事,妈妈劝她:“这几年,辛苦你了。你爸走了,你该放下担子多为自己考虑了。”武世岚也觉得,自己该考虑结婚了。

2022年春节返工后,武世岚开始积极相亲。然而,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她也见了几个男生,最终都不了了之。这天,她相亲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刘明辉。这几年,刘明辉也谈过对象,但都没成。武世岚开始追刘明辉,她学着陆可然的做派,烫头发,买衣服,还跟着短视频做爱心便当。

这天,武世岚偷偷给刘明辉送便当,撞见他和陆可然在休息室打桌球,俩人有说有笑的。

武世岚心情低到了极点。她旁敲侧击地问陆可然是不是对刘明辉有好感,陆可然笑着说:“怎么可能,我有男朋友了。”说完还邀请她和大家一起打桌球。武世岚松了一口气。

刘明辉过生日,武世岚给他挑选了一条领带。她拿出礼物递给刘明辉的时候,陆可然也递上她准备的礼物,一支镶钻的轻奢领带夹。武世岚赶紧缩回了手,心情难以言说。

2022年底,公司成立新项目,需要一位主管,武世岚是不二人选。然而,名单公布后,武世岚倒抽一口凉气,主管居然定了陆可然。她彻底心凉了,在部门里,也渐渐沦为边缘人。

2023年年初,公司搞团建,很多人提议去三亚,陆可然提议去城郊滑雪,离家近,还能带上孩子,玩耍亲子两不误,同事们纷纷附和。

武世岚第一次滑雪,什么都不懂,闹了好多笑话。陆可然热心地指导她穿滑雪鞋,租滑雪板,带她买保险,带她找教练……

武世岚觉得,陆可然带着自己东奔西跑,显得自己像个白痴。最可气的是,刘明辉在旁边,她帮自己就越来劲,像是特意做给他看的。

陆可然抢了自己的风头和职位,又觊觎自己心仪的男人,武世岚越想越气。滑雪归来,武世岚留意到,陆可然的滑雪板是自备的,平常就放在车上。她心里有了计划。

2023年春节后,大家再次约着去滑雪。出发前一天,武世岚趁午休,偷拿了陆可然的车钥匙,撬动了滑雪板上的固定器。她要让陆可然出丑。

那天,在滑雪场,武世岚故意起哄让陆可然表演。当陆可然从高坡俯冲下去时,滑雪板突然脱落,她身体失控,撞上滑雪场的护栏,造成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右腿骨折,右眼眶骨折,一只眼几乎看不见了,经鉴定,为重伤一级。

事后,陆可然发现自己的滑雪板被人动了手脚,报了警,武世岚被抓。

经查实,陆可然确实有男朋友,与刘明辉只是朋友兼同事。上班第一天,她工作没完成,就留下加班了,这是很正常的职场行为。得知这些,武世岚后悔不已。

2023年底,武世岚被当地法院以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以案说法]景运律师事务所的程晗律师说,职场可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该遵循的规则依然要遵循,该坚守的底线更要守住。对于所谓的“整顿职场”一说,资历老的职场人要有开放的心态,既能接纳新人包容他人,也能给自己拓展生存空间。同事之间相互信任,彼此理解,保持沟通,和谐共生,才是最好的职场生态。

编辑/张亚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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