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改老宅“买家秀”:同频才懂山河万里

作者: 苏缓缓

张山和黄盼盼是时下最流行的“改造”主题博主。可是,“归园田居”真的那么有诗意吗?以下,是他们的答案——

归园田居

2022年8月,在贵州省贵阳市一家公司做会计工作的黄盼盼,把想结婚的念头告诉闺蜜后,却遭到了反对。24岁的她无奈发圈:“刚萌生出一点结婚的想法,就被已婚的两个好友扼杀了……”

没一会儿,有人评论:“某天,生活中出现一个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所有的抉择就不再有患得患失……”我们缺少一些勇气,也缺少这么一个人,让你为之赴汤蹈火的动力!

评论者是福建人张山。张山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做过几年电商运营工作,2018年回乡开始运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并开有两家网店售卖家乡的农产品。黄盼盼在网上刷到过他的视频,喜欢他经常分享的田园风光,因此加了他的微信,但此前,两人从未有过交流。

这一次,他们打开了话匣子,黄盼盼对张山的田园生活充满了兴趣,从家乡天气到果蔬种植再到手工木作,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一次,他们聊到凌晨两点才发现已至夜深,张山拍下窗外漫天繁星和她说晚安。

两个月后,张山给家里小院修篱笆,邀请黄盼盼打开视频观看。黄盼盼正在工作,她悄悄把手机放在电脑屏幕下面。

张山砍竹子,用线笔画尺寸,打桩劈竹条,一切都有条不紊。她突生灵感,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对张山说:“我看抖音有些博主做农家改造,或许你可以试试?”

张山看向镜头:“我想过,但先要有个房子,还得有改造资金。这事儿,前期投入多,回报率不确定,我没什么积蓄,不敢冒险。”

黄盼盼笃定张山能行:“你动手能力这么强,而且还年轻,也有试错机会。”

挂了视频后,张山心绪难平。不是因为做改造博主的点子,而是因黄盼盼——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与他兴趣相投、懂他、鼓励他的女生。辗转一夜,他买了机票,从福建直奔贵阳。“我在贵阳龙洞堡国际机场!”

黄盼盼收到信息后欣喜又紧张,跟领导请了假,直奔机场。一到机场,她就看到张山抱着大捧鲜花正等着她。

皮肤白皙、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黄盼盼心跳止不住地加速。张山双手递上花束:“黄盼盼,你愿意让我成为那个跟你去过田园生活的人吗?”黄盼盼从惊喜到动容,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试试呢?她勇敢地点了头。

一拍即合的他们决定先存钱,才能有基本资金打造田园生活。哪知,他们的第一个阻碍并非资金问题。

2023年春节,张山去黄盼盼家拜年,这次是他正式见家长。问过张山的近况以及两人日后的规划,黄家长辈强烈反对——张山没有稳定工作,还要黄盼盼随他去与贵阳相隔1600公里的福建,这怎么使得?

黄盼盼左右为难,张山对黄盼盼说:“我一定没有你想象的好,但我不抽烟,喝酒少,没有不良爱好,也算是别人定义内的好男人吧,如果我们有幸走到一起,组建了家庭,这对于人生的一场豪赌,我不会让你输。”

张山懂她的田园梦,黄盼盼看清自己的心,坚持向父母争取,最终,父母同意了。2023年8月,存下了部分启动资金的他们决定开启他们的“田园梦”。一开始,他们找到一栋荒废了30余年的房子,几经周折,才通过村委找到了房东,签了租用合同。

阻碍频频

小院杂草丛生,两人开始为小院除草,并架设了手机录制整个过程。几天后,他们在账号“一二山”上发布了第一个改造视频。

谁也没想到,这条视频收获一千多万观看量,几万个点赞!“没想到,看除草很解压!”“蹲一个屋前小树上鸟窝里两只小鸟后续……”网友们的关注点千奇百怪,但总之,热度喜人。

他们喜出望外,正商量着接下来的工序时,房东的女儿突然找上门,气势汹汹道:“我爸不识字,你们让他签合同,就是在诓骗老人,哪有那么便宜租一栋房子的!”

他们知道,这是对方刷到视频眼红了,想坐地起价。张山不想放弃:“要不,我再去跟屋主好好沟通一下。”

黄盼盼看出男友的委屈和低落,但她直觉这件事很难谈下来。即便现在涨租,对方依旧可能会反悔。黄盼盼拉住张山:“我们做改造,并非一时作秀,而是在着手打造梦想中的生活,以后,我们还得在小屋共同生活很多年,如今才开始就产生不可预估的风险,还是及时止损吧。”张山觉得黄盼盼的话有道理,最终和房东洽谈后结束了合作。

此后,他们相伴,游走在乡村和山林寻找下一个心仪之地。老房子难找,不是房屋结构、位置不合适,就是找不到房主无法租用。虽然失落,但他们相互鼓励。

一个月后,经朋友介绍,两人终于在清流县的大山里找到了一栋两层楼的老房子。这个房子只荒废了七八年,房屋结构完整。这回他们小心谨慎,同房东签订了租房合同。

这栋房子远离村庄,未通水通电。头几天,张山要每天从村里背来生活用水。太阳落山后,照明都成问题,只能用手机电筒打灯做饭,一没留神,被蚊虫咬得身上满是包。

张山买了电线和水管,两人在路边的土地上挖出浅坑用以走线管,就这样,将一公里外村内的水电接到了小屋里,过了好几天原始生活的他们才终于能照明,能用手机、风扇,可以洗澡、做饭了。

做好基础准备后,他们又得从拓荒开始改造房屋。院子里草长到人高,水泥地和沟里都是堆土,两人花了好几天才清扫干净。

“你猜我看到什么了?”黄盼盼忽然惊喜地喊了起来,原来,草丛里居然有几窝鸡蛋!

她拿了锅,将鸡蛋煮熟,沾上家乡的辣椒粉。一天的改造劳动也累了,张山在她身旁坐下,口中的鸡蛋格外好吃。他们越过残破的院墙望着远山和田野,还有更远处零星的人家,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心变得无限大。

院子整理干净后,他们开始清理屋内。屋内堆满了垃圾,木制家具已腐朽到轻轻一碰就倒,地上粘了厚厚一层鸡屎,蛇虫鼠蚁有时突然钻出,把黄盼盼吓得四处逃窜。张山心疼她,“你去院子里坐着吧,清理的脏活,我来!”

清理一天后,张山除了戴口罩的部分,头发上、脸上,甚至睫毛上都是厚厚的灰尘,黄盼盼拧了毛巾给他擦洗,拿出一个碗和一把剪刀就要给张山剪头发。张山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最终,成品不负众望——张山的头发被剪得跟狗啃了似的,网友们看到他们发布的视频都笑不成活。

来到大山后,黄盼盼的天性得到了充分释放,她在山野间自由奔走,摘来各种野果,还收养了小猫和小狗,就连松鼠也跑来做客,成为他们的宠物。张山微笑着看着和煦阳光下的它们,有种安定的幸福感。

日常的罅隙轻松愉快,可大部分时候,他们是满负荷劳动的。光拓荒清理,就用了一两个月。紧接着是刷墙、砌花园。他们如常记录生活,陆续出了一些千万播放量的视频,渐渐有了热度。

品牌方寄来很多工具和日用品,张山和黄盼盼的改造事业得以继续。

在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张山靠自己的手工给黄盼盼做镜子、衣架、花园。他们春天去山上拔野笋、摘树莓,夏天上山采成框的蘑菇回家,秋天摘九月黄。

“太美了,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这简直是传说中的归园田居……”

“别!”黄盼盼读着粉丝留言,鬼马地耸肩,才不是呢。改造房屋,每天不是在刨地就是在搬砖;到了夏天,白天屋内有四十摄氏度,他们没有空调,热得几近中暑。到了秋天,太阳一落山,山里凉,屋内便冷飕飕的。

不过,张山是懂接地气的浪漫的。他开车带着黄盼盼去镇上买了豆腐、鱼肉等新鲜菜,回到家里,他们煮上了火锅。锅里的汤底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们吃着烫煮的热菜,浑身的寒意被驱散而去。这种落地的日子,令人很沉得下心来。

花开满院

转眼到了冬天。因为前期他们有些赶工,小屋虽能住人,但着实不舒服——门窗都还没来得及修缮,透风且不稳固。张山把窗户都装上了玻璃,门也钉牢固不少,但没有多大改善。

福建湿冷,山里更甚。因为电压的缘故,他们不能使用大功率电器,蚊虫、蜘蛛等各类小虫也会爬进房间,更叫黄盼盼领略到了田园生活的真实感。

此时,他们也开始有些焦虑——虽然一直在更新视频,可热度却不稳定。尚在摸索阶段的他们还不知如何能保持好的话题性,更没有较稳定的变现能力。

然而,改造的每一步都需要用钱,在呼啸的山风里,深夜骤醒的黄盼盼会突然陷入迷茫。这,真的是她要的生活吗?

2024年2月,黄盼盼去张山家过年。突然面对很多亲戚,一直内向的黄盼盼有些拘禁,而且她对福建的风俗和饮食都很不习惯。之前,跟张山在他们打造的小院里,她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现在面对张山家人却不好多要求。

和妈妈远程视频时,黄盼盼思念奔涌,之后她跟张山提出:“我们回贵州一趟吧。”

张山没有及时察觉黄盼盼低落的情绪,还想着怎么经营账号,说:“人气才起来些,过年很多人放假,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更新几个视频,等空了再去吧。”

一瞬间,黄盼盼委屈交加。她独自购买机票回到贵阳后,给张山发微信:“我们一起做改造的初衷是想要过向往的田园生活,但现在,却越来越与我们想的不一样,你每天都很忙,我也焦虑未来生活的不确定,不如我们都冷静思考下是否要继续这样的生活吧?”

张山才发现,自己被每天改造房屋和剪辑视频的忙碌填满,忽略了黄盼盼,她可是远离家乡来陪伴他。外人前不怎么说话的黄盼盼,在他面前古灵精怪,常常逗得他大笑,他想自己早已离不开黄盼盼,不然田园生活也是无趣的。

隔天,他飞去了贵州,见到黄盼盼第一面就道歉:“当初是你给了我勇气追求我们梦想的世外桃源,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面对黄盼盼的父母,张山保证:“叔叔阿姨,我有自己的电商生意,虽然收入不多,但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放弃,这辈子一定会让她过得舒服。”

张山的真诚打动了黄盼盼。他们在贵州订婚后回到福建,继续改造小屋。现实残酷,账号没有大的起色。眼看着坚持不下去时,他们出了一期改造半年的全过程的视频,播放量再次爆了,收获全网60多万粉丝!

除了记录改造房屋的过程,善于发现美的他们还记录了房屋所在的大山四季的流动,稻田从黄到绿,树长了果实,生活充满了烟火气。

为增加生活的情趣,他们用两包水泥打造了集养鱼、煮茶、假山造景为一体的茶桌,庭院秋千、网红折叠床,古法水缸,还分享各种省钱攻略,灵感源源不断的他们也收获了粉丝们源源不断的关注。

2024年夏,他们花三百块在小院前租了一块地。张山劈竹条,黄盼盼烧竹面。张山打竹桩,黄盼盼递竹条,给菜园装上挡鸡鸭的围栏。张山问:“要种上什么呢?”作为贵州人的黄盼盼大手一挥:“全都给我种上折耳根。”

最后,他们去农贸市场买了地瓜、黄瓜、辣椒、向日葵、西瓜……好多种子,种满了整个菜园。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收获满满,没想到种子发芽的都很少。问了村里人才知是他们菜园土壤不行,结板严重不适宜种菜。地已经租了,不能浪费吧。黄盼盼要买化肥,张山却提出自制农家肥省钱又环保。

制作沤肥第一步,割新鲜的草。这天,黄盼盼割了一个小时草就累得气鼓鼓。“化肥也不贵,买点不就行了吗?”张山安慰她:“你看,我们把院子门前草都割了,以后也不招蛇,两全其美。”张山让她去干轻松点的事。

张山从山里背回几筐枯叶,把之前割的新鲜草切碎放在泡沫箱里,然后放上一层撕碎的纸箱和枯叶,绿色材料与棕色材料都叠一层后,放进烂掉的菜叶、玉米粥等厨余垃圾,再重复放一遍草和枯叶浇水,最后放一层土压实保温,浇一些水,盖上泡沫箱盖,等它们发酵。

除了堆肥,为了改善土壤,张山挖来腐殖土铺在菜园土上,让土壤松软增肥,不易结板成块,又从农家厕所挑粪肥浇灌。

黄盼盼捏着鼻子躲远,张山搬来半个西瓜,将中心一块挖给黄盼盼,叫她搬着西瓜坐菜园子边等着,他翻土除草。

真正深入生活中,他们才明白,田园生活不止有诗意,还有辛苦与汗水,但收获的每一刻,都让他们从内心感到幸福与满足……

编辑/余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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