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着了火
作者: 江江林玥是个北漂,大学毕业后,进入大厂当码农,极限加班的她情绪、身体双线告急,于2023年国庆后辞职,准备自我调整一段时间。为节约开支,她从CBD附近搬到一个老居民区。
这里烟火气很浓,热爱摄影的林玥常带着心爱的相机出门“扫街”(指在街上抓拍)。
谁料,没过几日,拍完日落回家的林玥踩了一脚水——房内地面全部泡在水里,小阳台上的水管还在疯狂往外喷水。房东赶来后,指着林玥就吼:“你怎么看房子的?木地板泡水就废了,你得赔!”林玥被吼得“泪失禁”了。
“情况没搞清楚张嘴就来啊?”是个年轻、略瘦削的男人。他倚在门框上,说已联系物业的专业人士来。结果,物业人员确认,水管是因老化爆裂的。
林玥和房东协商退房,随后租下了同栋楼的另处房源,还和这位打抱不平的新邻居互加了好友,得知他叫宋确,比自己大三岁,是北京“土著”乐器老师。他住在姥爷留下的小房子里,工作室就开在附近。林玥从小就想学钢琴,但和这个爱好错过了。
宋确发现林玥拍摄的照片很有电影质感,他希望林玥能每周一三五晚上去帮他为工作室的学员拍摄素材,作为交换,她能随时来工作室学钢琴。林玥乐了:“成交!”
两天后,林玥第一次推开工作室的大门,惊讶地张大了嘴。工作室里没有年轻人或者小孩,清一色都是老头老太太!“小宋,这是哪个音来着?”“小宋啊,你看我这样弹对不对?”
林玥端起相机,捕捉着老人们生动的皱纹,飞跃的指尖,微笑的弧度……两节课下来,她被这里极好的气氛感染了,目送着老人们离去。
她好奇地问宋确,为何每周一三五,他的学员都是老人,而且,收费远低于市场价。宋确告诉她,他年少时,父母极忙,是姥姥姥爷照顾他。长大后,他想要好好回馈二老时,他们却都先后去世了。走在熟悉的街头巷尾,看到老人们,他总能想到姥姥姥爷。
老人们也需要拓展兴趣爱好和精神支撑,两年前开始,他专门腾出时间招收老年学员。
两人一同翻着当天的照片,“这个是赵大爷,他刚退休,无儿无女,人挺乐呵。”“这是刘阿姨,她独女在国外,想起女儿来昏天暗地的,但是只要弹钢琴、拍美照,就会好很多。”“这个是李大爷,挺有个性,容易被惹毛,大家都让着他……”宋确对这群老baby如数家珍。
林玥有些出了神。老龄化人口多,可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停下来和老人们打交道,宋确的格局、品质、心意,都令她佩服、感动。
此后,林玥践约常去工作室,也和老人们打成了一团。这天,她发现李大爷练琴很不在状态,而且过一会就起身走到外面压抑着咳嗽。她悄悄跟出去问:“生病啦?”
李大爷睨了她一眼:“没有的事儿!”但压低声音问:“你们上次给煮的那个梨汤,是不是能润肺止咳?”林玥秒懂:“刚好我们等会儿想煮点梨汤!加点冰糖!”“他就爱吃甜的。”赵大爷溜出来凑近听到他们的对话,冷不丁开腔。“我才不爱吃甜的。”李大爷莫名就恼了。
“老李,喜欢吃甜的有什么丢人?我看你真是当兵当傻了。”林玥忙打圆场:“喜欢吃甜的也照样是硬汉!”李大爷是军人退休,平日里很讲究形象。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乐了。
宋确和林玥迅速交换眼神。她洗、切梨块,他准备红枣、冰糖,配合默契地在电磁炉上开煮梨汤。李大爷冲赵大爷冷哼一声:“我看在小林和小宋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哦,对了,小林和小宋多合适啊,要不互相考虑考虑?”
老人们集体共鸣,林玥红了脸:“求放过……”宋确也赶紧道:“喝完接着练呐,小林可是给你们布置了新任务的!”
原来,林玥请大家用不同的乐器来演奏同一首曲子,他们都很上心。拍摄那天,阿姨穿着优雅大方,大爷们也都身形挺括,他们沉浸式演奏,钢琴优雅,吉他洋气,二胡古典,宋确微笑地站在角落,林玥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很快,她把剪辑好的视频在小群里分享,老baby们炸开了锅:“把我们拍得太好看了!”他们纷纷转发,林玥也将这条发布在网上,没想到,热度直线上升。
“求问视频里那位帅哥是老师吗?”“好希望我爸妈也能过上这样的老年生活!”“在视频里看到我奶奶了,她笑得好美!谢谢你们的陪伴,我很感动,很开心。”……
评论满墙。宋确和林玥一起翻看,一条条认真朗读、回复。没过几天,宋确接到电话——有一家大型媒体的记者关注到了他们,认为宋确的工作室很有社会意义,想要来做个专访。林玥比他还激动:“我们很棒对不对?”
宋确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笑了:“那当然了。淡定,来,继续练琴!”她伸手触摸黑白琴键,开始演奏。彼时,宋确的呼吸喷洒在她侧颈,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心止不住地漏了两拍。
宋确、林玥和老人们的视频、文章受到了广泛关注后,不少年轻人带着自己的父母慕名而来,工作室很火爆,请来了新的助理。
2024年春节前夕,林玥告诉大家,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快乐,浑身充满了能量,她计划找一份强度较低的工作,这样,还能来这里陪大家。老baby们千叮万嘱:“说话算数!”宋确也道:“找个离咱们这近的吧?”林玥点点头。
2024年3月,林玥获得了一份心仪的工作机会,她迫不及待想和宋确分享,但来到工作室时,被告知宋确病了,在家休息。
林玥有些担忧,刚到宋确家门口,门开了,是位漂亮女孩,对方很有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林玥心头一紧:“请问宋确在家吗?”女孩道:“他不在,你要进来等他吗?”
林玥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住处的。脑中翻涌着各种画面,都是她和宋确的。他们一起逗老人开心,一起出门拍照,他教她练琴……
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这段时间,林玥忙着笔试、面试,和宋确联系较少,竟没想到,他生活中有了新的人。他生病都没有知会她,想必是因为那女孩在,不想惹麻烦……
林玥越想越伤心。其实,她通过了数个面试,其中有一个公司在她老家烟台。父母盼着她回去,她舍不得宋确,可……她收拾了行李,回老家的飞机上,哭着把宋确拉黑了。
第二天,回到工作室的宋确听闻林玥的新工作落定了,而且就在附近,高兴地和她联系,却连消息都发送不成功,电话也打不通。
老人们都急眼了,李大爷更是“炸毛”:“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宋确大脑空了一瞬:“没有啊,我都没见过她。前天,我出门去医院看病、打针了。”刘阿姨一拍脑袋:“前天我让我侄女给你送药去,她回来的时候好像提了一句,有个姑娘来过。”
因为宋确担心几位老人平时找自己有事情,所以把家门密码都告诉了他们,宋确对他们也挺放心的。宋确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林玥误会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对她的喜欢就像老房子着了火。
李大爷看着手机喊了起来:“小林突然说她决定回老家工作了!”宋确慌了,他一面安抚老人们的情绪,一面恳求李大爷找林玥要她家小区的地址。很快,他马不停蹄地来到烟台的一个小区,并请物业人员帮忙打通了她的手机。
“林玥,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怎么……”“我想见你,就现在!”当林玥远远走过来时,宋确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想抱她,但克制住了。看到她眼眶泛红,他也泪目了:“听我解释……”
林玥边哭边笑:“你来的路上,那群老baby每个人都在帮你和我解释。我好惭愧,没弄清楚情况就跑了,害你们都好担心……”
看到她哭,宋确有点不知所措,她轻哼:“抱我,你个傻子!”宋确将她拥入怀:“你也傻。”
宋确去林玥家拜访了她的父母,林玥的父母对他十分欣赏,同意他们一同返京。老baby们夸张地又唱又跳着迎接,他们笑出了眼泪。
林玥的新工作不错,她在胜任的同时,还帮宋确打理工作室,并在老人们的强烈建议下,开设了老年摄影班,收费亲民。
2025年初,宋确和林玥举办了甜蜜的小型婚礼。到场的不仅有他们的家人朋友,更有活力满满,才艺双绝的老baby们!
编辑/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