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霸“主厨的荣耀”:锅碗瓢盆向星辰
作者: 静远“中餐后厨不招女生!”
长期以来,后厨都是由男性统治的江湖。95后女生崔迪不信邪。从同济大学建筑学院毕业后,她决定转行成为一名厨师——
学霸要去当厨师
亲朋好友间,老崔一直是教育的典范。女儿崔迪不仅被教育得听话懂事,还是个学霸。
1996年,崔迪出生在新疆乌鲁木齐一个普通家庭。爸爸老崔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习,天天对她耳提面命:“好好读书,知识会让你拥有一个灿烂美好的前程。”只要是学习相关的事情,爸爸总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初中时,学校组织去澳大利亚游学,但是报名费需要3万元。看到崔迪渴望的眼神,爸爸爽快地掏钱:“姑娘,去了好好感受一下英语的魅力。”崔迪开心得直点头。
爸爸的期待,周围人的羡慕,促使着崔迪每天勤奋刻苦地读书。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读书,或许有一天自己能成为科学家。
2014年7月,崔迪不负众望,顺利考取了同济大学风景园林专业。入校前,崔迪满心满眼地期待,以后可以每天与花草树木打交道,与蝴蝶蜜蜂相伴,每天徜徉在蓝天白云下……
入学后,崔迪才发现,这个专业实际上需要每天与电脑打交道,但凡需要完成设计时,通宵达旦地修改图纸是常有的事情。园林设计如同无底洞一般,只要愿意改,一幅“完美设计图”将会永无止境地改下去。
在大学里,最能让崔迪提起精神的,是学校里开设的各种社团。在足球队,她当了4年的女足队长,还考下了足球教练员证书。看着架子鼓社团充满激情,她又报了名,还组建了5个乐队,当过架子鼓培训老师。
同济大学有个名声,叫“吃在同济”。学校每年都会办厨艺争霸比赛,从大一开始,崔迪就摩拳擦掌去参加。虽然没有获得名次,但她发现了自己对做菜的兴趣和天赋。崔迪马上报名了学校的厨艺社团,放假时还去餐厅后厨做兼职。
大三大四,崔迪连续两年获得了“同济厨艺争霸赛”的冠军。那个成就感,是在电脑前疲惫画图所不能比的。
2018年,同学们都开始忙着找工作。一想到以后需要整天腰酸背痛地在电脑前改图纸,崔迪不禁打起退堂鼓。
崔迪决定以兴趣作为求职方向。足球和架子鼓作为职业都需要童子功。而厨师不一样,她曾去后厨打工,带她的师父只有16岁,做饭已经游刃有余。最终,崔迪决定选择做厨师,既有发展空间又能施展自己的才华。
最开始听到崔迪说想当厨师时,老崔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附和道:“厨师嘛,中专毕业就可以去做,你读了这么多书,还是要从事一个与学历相匹配的职业!”
后来,看到崔迪不去参加招聘会,反而在计划着毕业后去大专学厨艺,老崔才发现,崔迪来真的。苦口婆心劝不住,他气得直摇头:“你疯了吗,勤学苦读这么多年,终于考上985名校,你将来可是社会的精英啊。怎么能选择一个地位这么低、价值这么小、环境还这么差的行业呢?再说,读完本科又去读大专,哪有这样的学习规划?”
崔迪不在乎。她并不想成为所谓的“精英”,也不想只是为了“体面”,而成天对着电脑做不喜欢的工作。她只想追随本心,成为一名有想法的厨师。
为了缓和与爸爸的关系,崔迪决定退一步,不去念厨艺专科,而是去法国学习法餐。爸爸不同意:“本科毕业应该读硕士!”
眼看着父女俩僵持不下,妈妈连忙出来打圆场:“我做过13年的中点师,外婆也是面点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妨先让女儿试一试!”爸爸眼见拗不过她们母女的强强联手,一甩衣袖扭头走了。
从小到大,老崔对崔迪有求必应,她不想让爸爸太没面子,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去瑞士读酒店管理专业的研究生。酒店管理也算和厨师沾边,可以找到当厨师的机会。
老崔依旧不痛快。他放出狠话:“到国外学酒店管理,是我对你最后一笔教育投资。以后不用再找我要钱。你爱怎么发展都和我没关系!”
“曲线救国”中餐梦
2019年,崔迪飞赴瑞士留学。
刚踏入校园不久,崔迪便积极参加和厨师有关的活动。她参与了西餐厅运营两周,还和同学们合作举办了160人的宴会。虽然水平稚嫩,但已经朝着梦想之路迈进。
为了给自己寻找实习机会,崔迪在米其林网页上把瑞士的餐厅投了个遍,最终顺利通过了比利时一家二星米其林餐厅的面试。收到通知那天,崔迪在心里不断地回味面试时的点点滴滴,连洗澡时都在傻笑。
当来到比利时餐厅时,崔迪瞬间被高端的菜品、奢华的装修所震撼,原来做美食也可以拥有如此梦幻的高级感。但走进厨房,崔迪才发现她是唯一的女生。
崔迪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做起,刨蔬菜片、切丁、备料、摆盘,每天工作时间长达14-16小时。晚上回到寝室,崔迪倒头就睡。
后厨的工作节奏十分快,崔迪作为新手,难免忙中出错。她曾在切菜时不小心割掉过一块肉,还曾食物过敏浑身又肿又痒,也曾被同事嫌弃,当她面甩冰箱门,去找上司告状……
语言不通,没有朋友,巨大的压力下,崔迪忍不住独自爆哭:“厨师这一行,远比自己想的要辛苦得多。”
泪水流尽了,崔迪的内心反而萌发出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力量,她倔强地抹干眼泪:“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一定要走完。”
经过一段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崔迪渐渐摸索到了对美食的感觉,和同事也日渐熟悉。
崔迪惊讶地发现,在那里厨师是一个受人尊敬、值得骄傲的职业,年仅21岁的前辈小哥周末会开奔驰回邻国荷兰的家,新来的服务员实习生穿Boss的西装来工作。每个人都是因为真正热爱这份职业而选择做这行。
看着他们做着一份随心所欲的工作,崔迪瞬间觉得自己也是如此幸运。
2020年,崔迪毕业回国。看到爸爸憔悴的脸庞又多了一份沧桑,想着爸妈省吃俭用花费30万供自己留学,崔迪鼻头一酸。但来不及述说思念,先要找到养活自己的工作才是关键。
崔迪去了上海。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法餐厅莱美露滋,月薪5500元。
一年之后,为了追随一位做研发的主厨,她去小酒馆forage工作了三个月,接着到了中法融合菜餐厅The Pine做一些融合菜。
2022年初,崔迪已经升职到了厨房主管。在西餐界小有成就的她,毫不犹豫地辞了职,转头去粤菜餐厅应聘,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随后她又将简历投往上海各大知名餐厅,每天都在无限期盼下度过。
锅碗瓢盆向星辰
崔迪没有料到,想去的餐厅全都拒绝了她,他们不招女生。因为大部分的中餐厅,尤其是热菜,颠锅甩勺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再加上,中厨这行很讲究出身或者宗亲关系,要么加入师门,或者你得是熟人推荐的,保证徒弟能在这里工作10年起步。这个时间也让崔迪望而却步。
屡屡碰壁之后,崔迪打算去新东方厨师学校学习中餐。报完名后,崔迪突然得到了一家中式小酒馆的邀请,还将后厨一位比较老练的中餐师傅介绍给了崔迪,一边操作一边学习。
后厨全是一群虎背熊腰的彪悍壮汉,而且厨房的温度也高得难以忍受,进去不过一会儿,崔迪身上的衣服早已浸湿。崔迪咬咬牙,人还是要逼自己一把。
练习颠锅是学中餐的第一步。可颠锅是一个既靠技术又靠体力的活,而且大师傅们颠锅的技术都不一样,他们会教崔迪不同的练习方法,有的放米,有的放冰块,有的放石头。
看着大师傅们将石头、米粒在锅里颠得如同车轮转圈一般娴熟,而崔迪才颠几下,手腕就已酸痛难忍。大家下班之后,她自己加班练习。练了一周多,已经掌握了8成。
在制作中式菜系越来越有感觉后,崔迪报名了圣培露世界青年厨师大赛,并入围中国大陆赛区决赛。在新闻报道中看到女儿参赛的情景,老崔惊讶不已:“当厨师还能参加世界级比赛?”
崔迪很自豪:“以往在世界级烹饪比赛中,评委只会将日料看作亚洲菜系的主打。而我希望把中式厨艺融合到西餐,将我们中餐也推向世界!”老崔一边听一边赞许,第一次真正认同了女儿的职业选择。
比赛归来,由于疫情管控,所有的餐厅基本全部停业,而崔迪也被迫失业。老崔不忍看到女儿生活窘迫,执意要补贴她。崔迪连忙摆摆手,说:“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点困难我能克服的!”
崔迪应聘到一家杂志社做美食编辑。闲暇时,她自己研发菜品,发表到小红书上,吸引了一大波粉丝,也引来了一些争议。
学历浪费?职业降级?崔迪不以为然。为什么学建筑的做金融就不浪费,而做厨师就是浪费?是因为金融比厨师更赚钱吗?所有的事情都要以金钱为导向吗?
崔迪和爸爸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人生的每一步努力都不会白费,大学里学到的设计思维和提升的学习能力,很大程度上是让她区别于其他厨师的地方。
2023年8月,崔迪接到江苏卫视举办的真人秀节目——《主厨的荣耀》节目组的邀请。节目播出时,老崔不仅准时收看,还破天荒地将她参加比赛的视频发到家族群里。崔迪看到后不由笑出声来:“爸爸呀,嘴上说不管我,其实视线从未离开我半寸。”
节目播出后,崔迪引起了高端美食投资人的关注,邀约她到Crescent做美食研发,合作经营一家中式餐厅。
终于有了能肆意施展自己创作美食才华的机会。咸蛋黄啫鸡翅、生炒乳鸽、砂姜鱿鱼……崔迪研发出的各种新式菜品都得到顾客极高的赞赏。
崔迪谋划在30岁之前开一家自己的店。她设想着,像一个鼓手或者烧鸡师傅一样,在一个玻璃罩子里面现场给大家炒菜,或者以乐队的形式呈现。在那里,她将用最精美的中式餐具,呈现最独到的新中式融合菜品。她期盼有一天,我们的中华美食也能走上世界的舞台,将中式美食带到世界美食的最顶端。
看着崔迪整日忙得不亦乐乎,爸爸要么出现在崔迪的自媒体平台,为她留言点赞,要么将她的成就和作品分享到家族群。看到老崔如此支持女儿,亲朋好友们纷纷称赞:“支持女儿的热爱,思想开明。老崔依旧是我们的榜样!”
那一刻,老崔笑得连连点头。
编辑/李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