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良苦：我给早恋辍学的儿子制造情敌

2024年7月30日，一封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摸着通知书，顾晓秋抱着儿子佳帆哭了。高二那年的辍学风波，仿佛就在昨天。

以下是顾晓秋的讲述……

高中儿子早恋辍学

2022年6月18日凌晨一点，临近期末考试，读高中的儿子佳帆还没回来，我一遍遍拨打佳帆的电话，挂掉再打，再打再挂，好不容易接通了，却传出一个女孩懒洋洋、嗲嗲的声音：“佳帆妈妈，你不要一直打电话了嘛。”然后直接挂掉电话，再打就是提示无法接通。

当时已是凌晨一点，我担心孩子安全，打开班级群，找到他好哥们家长的微信号：“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想问下佳帆有去你们家玩吗？我家佳帆傍晚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家。”

对方很快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告诉我可以在网上搜一下他们的社交账号，“现在小孩子有什么事都会发网上。”我无奈地说：“我都搜过了啊，没有找到。”

那位家长告诉我，要换个手机找，因为他们“都是把父母手机号屏蔽掉的”。我换了婆婆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新的快手账号，的确找到了，这一搜，真是颠覆了我对佳帆的认知。

他的动态有好多合照，牵手的、拥抱的，以及纪念日的倒计时，认识多少天，牵手多少天，离生日还有多少天，还有各种游戏的录屏，评论区一大片“大神带我飞，带我上号”……

这些动态热度都挺高，底下评论不少。一个穿着小吊带，手比V，嘟着嘴自拍的头像，昵称是“小仙女”，留言说：“做够了小仙女，要开始做你的女朋友了。”佳帆回复：“顾可欣，我永远爱你。”

我点开女生头像，人气挺高，粉丝有四千多个，继续翻她评论，我终于在一条母亲节的评论里看到一条留言：“不要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少气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给留言的人发了私信，没有回复，我把头像放大，是一个小超市的招牌，我按照招牌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刚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沙哑的女声轻声说：“谁？”

我有点紧张，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请问是顾可欣妈妈吗？”对面的人似乎比我还紧张，声音都响了不少，问我，她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发生什么事，可欣不在家对吧，她现在和我儿子佳帆在一起。”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鬼知道她在哪儿，把她抓回来她又偷跑，不管她了，只要不死在外面就行，你有本事你就去找，找到帮我劝她回来。”

我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我们报警吧？”“你神经啊，叫我报警抓我女儿，你真想得出来，等下被邻居笑死。”顾妈气愤地挂掉了电话。

六月中旬，天气闷热，我躲进卫生间打完电话一头汗。原以为找到顾可欣家人，就能想到办法，可结果比我想象中的更糟糕。

一晚上没睡着，刚一闭眼天就亮了，我守在门口等到下午，佳帆终于回来了。他看到我，脸上神情慌乱，不敢和我对视，轻声问：“老爸在家吗？我回来拿东西，我不想读书了。”

听了佳帆的话，我气得声音都发抖了：“不读书你想要干什么？”佳帆说了句“我要赚钱”，就开始收拾东西。我正想着怎么劝说他留下，大门开了，佳帆爸爸手持一截水管黑着脸走了进来。佳帆反应过来，绕着餐厅和客厅跑起来，三窜两窜就逃走了。

佳帆这一走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也一直不接我电话，等我微信给他转账时才回了我信息，说不要他爸的钱，直接点了退回，还说自己“过得很开心”。

我看了看，儿子的社交账号里不是和顾可欣在深夜街道上游荡，就是和朋友打桌球，是挺亢奋，却全然不顾我们家长的心情。我不明白，提前进入大人的世界真的那么快乐吗？

在佳帆离家出走的第12天，我发了50多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他终于回了我信息，说不可能回去，不想让他爸瞧不起他，叫我带上证件第二天早上九点到新金叶大酒楼。

第二天，我抱着小宝打车到了新金叶，挺气派的一个大酒楼，还没营业，穿着统一红色工作服的服务员们正在给餐椅套上椅布。

半晌，一个服务员朝我走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却喊了一句：“妈。”只见儿子穿着成套的工服，头上还戴着红色帽子——之前穿校服神采飞扬的少年郎转眼成了大酒店的服务员。

佳帆躲避着我的眼神，逗着小宝说：“有没有想哥哥啊，等哥哥拿工资给你买玩具。”我气呼呼地说：“哥哥的钱我们可不敢拿，这么小不读书来这里当服务员。”

佳帆眼里夹杂着慌张与愧疚，小声说：“妈，不要在这里骂我，给我留点面子，我还要在这儿上班呢。”我吸了口气，强忍着泪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佳帆这才告诉我，他跟人事说自己是高考完来打暑假工的，需要家里人来签下同意书和交押金。

讲完，他兴奋地掰着手指告诉我，“一天有一百块工资，我只要干两个月就够我买……”“买什么？你要买什么你和我说，我给你买，你跟我回家就好。”我试图说服他。

佳帆倔强地说：“我不！我不要再花他的钱了，我要让他看看，没有他我也一样能活得好好的，你先去人事部帮我交押金啦。”说完拉着我就往酒店里面走。

为爱打工一地鸡毛

七拐八拐找到人事部，人事经理是一个看着比我小几岁的女人，迅速找出了一张收据单和一本员工守则给我。

两套工作服，押金一共600元，见我纳闷，人事经理满脸假笑地说：“你儿子陈佳帆和他女朋友顾可欣，一个应聘服务员，一个做迎宾，阿姐你真是好福气呀，这么年轻，儿子都有女朋友了，还一起来打工赚学费，羡慕啊。”

我一脸苦涩，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签了名，交了钱，悻悻地抱着小宝出门，心想，就当这钱是给佳帆体验打工生涯的入场券吧。

婆婆听说佳帆去酒店当服务员，却说太好了，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出去磨炼磨炼才知钱难赚。佳帆爸爸却冷笑说：“赌他不超过半个月就得被炒，就他那副鬼样，傻子才会请他。”

确实，丈夫说中了。才过了十天，人事经理就给我打电话，说佳帆不干了，让我拿收据去退押金。

一看到我，人事经理就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说顾可欣这十天里一共只上了三天班，第一天上完班后说脚磨破皮了，没办法站着，请了三天假回来说迎宾太累吃不消，也去当服务生，结果在上菜时躲在楼梯拐角偷吃菜，被领班看到说了她两句，就直接走人了。

说了这一串，她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指着角落一个黑色袋子嫌弃地说：“你看看，他们有多邋遢，我怀疑这十天他们这工作服就没洗过，最近的一顿估计吃的麻辣烫，衣服上一片红油还有一股麻辣味。”

也许是吐槽完，出了气心里舒坦不少，见我一直不吱声，人事经理态度缓和了一点，她叹气说：“你儿子倒是挺老实的，就是这恋爱脑有点重啊。”

想到佳帆这样一走，不知道又要在哪儿寄宿，我的眼泪一下没忍住啪啪直往下掉。领班安慰我，说这些小孩子都是这样，今天爱得死去活来的，明天就一拍两散。

我和她道过谢，准备从厨房后门穿到大马路，刚打开小门，就看到一个送货的男孩子，抬着一大筐的海鲜，嘴里还叼着一个奶茶袋子。

我赶紧把门开到最大，帮他顶着。等他进门后，我听到他大声问：“早上在这洗碗的女孩子哪去了？”洗碗的大姐回复说已经辞工走了。我明白男孩子要找的女孩就是顾可欣。

男孩悻悻地说：“还说等我买奶茶就加微信。”听了男孩的话，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计划。

我走到墙角等他。没过一会，男孩子就出来了，二十岁左右，长得高大威猛。我凑上去小声问：“你是找早上在这洗碗的女孩子吗？”

看到是刚才帮他开门的人，他挤出个微笑，狡黠地问：“是呀，被她耍了。怎么，你有她联系方式？”

我假装可惜地告诉他，说她好像有男朋友了，不过看到她在玩快手，账号名字我知道。“只要锄头挥得勤，不怕墙不倒。”男孩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名片，要是有亲戚朋友需要海鲜水果，就找我。”我接过名片，暗想，我还真希望这把锄头能挖倒这墙角。

回到家，我打电话给佳帆问他现在工也不做了，钱也花光了，还不回家吗？他居然说还要去找工作，“我答应要赚钱给她花的。”

那一刻，我真想顺着网线钻过去撬开他的脑袋，看他脑子里是进了多少水才能说出这种话，我何德何能，生出这样的大情种。

暑假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我在佳帆的社交账号看到，他去奶茶店干了半天就走人了，说要背的配料表有好几页，比背公式还难。

这边，顾可欣上传的还是在厕所镜子前自拍的视频，不变的小吊带小短裤，扭着腰，嘴里吐出一圈白色烟雾。

刚发出的视频很快就有很多点赞评论，在一堆眤称里有个ID很是惹眼，头像是一只大龙虾，名字是泰兴海鲜配送，留言是：“都给爷让开，凭缘分让我刷到你，这次看你怎么逃。”这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看得我脚趾抠地。

制造“情敌”拉回儿子

为了暂时将佳帆和顾可欣分开，我联系了表弟，他在邻省旅游景点开小吃店。我骗佳帆说，舅舅在找人暑假帮忙，就是离家比较远，也比较辛苦，但是工资很高，一个月有4200元。

我知道，他在攒钱给女孩买手机，4200元正好买个手机。

佳帆走的第三天，顾可欣又上传视频了，这次是流着泪的半边脸自拍，配的歌曲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这次佳帆没有更新动态，问了表弟，说实在是太忙了，夏天是旅游旺季，他们从早忙到晚，根本没半刻停歇的时候，晚上收摊后佳帆倒头就睡。

到了第五天，顾可欣的头像换成纯黑色，上传的照片也是黑色背景，看留言我才知道“换黑头像代表要换人了”。我看了佳帆的，还是老样子没变化，表弟说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不死心的我又去加了海鲜男的微信，没有设置好友验证，朋友圈也没设置分组可见，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刚发的，一个女孩子低头在拆苹果手机盒的照片，不看脸我都知道是顾可欣。

第六天一大早，表弟给我打电话，说昨晚收摊后，佳帆住在店里，早上一看，桌子上一堆啤酒瓶，他一身酒味趴在地上睡。

表弟问到底是怎么了，佳帆含含糊糊一直喊：“只有6天啊，只有6天啊。”表弟问我，他是不是想家了。我只能苦笑说：“应该是被女朋友甩了，等下睡醒，你就给他买张票吧。”

佳帆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他看着异常憔悴，眼下乌青一片，看到我时，眼眶突然就红了。那神态像极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他恹恹地喊了句：“妈，我累了，我去睡会儿，不用管我。”

一早醒来，佳帆已经不在家了，等到中午也没回来，发信息现在倒是秒回了，说他有事在外面，不用等他吃饭。到了晚上回来还是一言不发，澡也不洗就睡觉。

第三天也还是老样子，我也没再问他。第四天下午，顾可欣妈妈给我打电话：“你什么时候来把你儿子给我请走，他都在我门口这儿坐了三天了。”

原来，顾可欣把佳帆拉黑了。佳帆找不到她，就连横刀夺爱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所以只能在顾家超市守着，但顾妈也联系不上顾可欣。

半夜，我听到儿子房间有声响，放心不下去看他，却听到他和朋友在哭诉。等我睡醒时他又不在了，晚上回来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第七天，佳帆晚上才回家，不同的是，这次回来一头的汗水。

洗完澡出来，佳帆主动告诉我，他是跟放暑假的同学们打球去了。同学们劝佳帆，这没什么大不了，谁没爱错过人，谁又没干过傻事。

佳帆是笑着和我说的。但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说现在就心疼攒了这么多年的红包，全没了，一想到把钱都花在顾可欣身上就好难受：“女人都是大骗子，以后再不相信女人的话了。”

“你花钱的时候是她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的？钱花在哪儿了？无非就是吃喝玩乐，难道你自己没吃没喝没花吗？儿子，人的感情是会流动的，你们现在还小，就要求从一而终，这有点不现实吧？”见儿子肯跟我吐露心声，我开导他。

“可是她不该才离开五天就和我提分手，第六天就有新男友。”

“至少她是提分手后才接受新男友的啊，而且她也没钓着你、把你当傻子糊弄。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她也没有拉扯不清呀。”

佳帆瞪大了眼睛，问：“妈，不对呀，你怎么不骂她啊。”

“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张可欣李可欣，该骂的是你，没见过你这么舔狗的。写那文案的功夫用在作文上，语文至少得进步20分。”

佳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都是网上抄的文案。”突然，他意识到什么，说：“不对，你怎么知道？”

“从你第一晚不归家时，我就找到你的快手号了。”我知道这是瞒不了儿子的，怕以后一不小心说漏嘴，还是早点坦白。

佳帆拍着头说：“你为什么不骂我不阻止我，真是丢死人了！你没给别人看吧？”得到我肯定答复后，他抱着篮球迅速逃离了现场。看着他的背影，我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我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来。

按照我们的计划，九月，佳帆顺利回到了学校。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编辑/徐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