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瓣松开花蕾 [组诗]
作者: 董燕当花瓣松开花蕾
我是在太阳把自己变成一个红彤彤的火球
悍然闯入重症监护室的门窗时
才意识到房梁的晃动。母亲
你把呐喊给了空气
没有回音壁的墙隔开了世界
风用冷凉的速度提醒
输送到你体内的液体没有了
母亲。警报被酣眠吞噬
一个又一个病兆被误读
喉头发紧。被暴雨淋打的叶子
转眼就脱离了树体
花瓣带着不忍,松开了花蕾
一个人的战斗
走廊里喊叫的人没有了
她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搬不动自己
也搬不动别人
她把手边的卫生纸挪来挪去
像移动一个星球
她受损的肺叶,紫绀的指甲
骨肉分离的细瘦的腿和胳膊
塌陷的脸颊,干枯的手
她只是一个人在战斗
不,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不不,她真的只是一个人在战斗
医院的西侧有一片万寿菊
每天夕阳下坠时
医院的门口总会坐着几个人
住院的病人和陪护
偶尔也有探视者
和晚霞一样平和
仿佛病痛不在
死亡也不在
时间追撵着时间
雨,排斥雨
从十六层病房外持续下坠
仿佛雨中奔跑的人是我
出租车里的人是我
被雨淋洗的东西路南北街是我
空中倾倒的雨是我
堤岸边溺毙的人也是我
而病床上的母亲
仿佛被暴雨拍打的枯叶
仿佛空中倾倒的雨是我
母亲身体里所有的苦和疼
是雨中的一切
给母亲洗脚
一双没有温度的脚
在热水里依然没有温度
穿鞋和不穿都是一样的
没有感觉
我一边揉搓一边想
这是母亲的脚
一边否定这不是母亲的脚
脚往上的小腿
松松垮垮的皮和肉挂在骨头上
像秋天的芦苇
母亲无处安放的痛
都在窗外的暴雨里翻涌
清 早
母亲粗重的喘息像海浪
一定有一万匹野马在体内奔跑
说梦到自己割下大腿上的肉给父亲吃
说不想吃饭一闻菜味儿就恶心
母亲费力地挪动身体
到病床边的座便椅上
暴雨拍打的菜地
大风、冰雹、霜冻、强降雨
全都提前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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