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荒废的渔村
作者: 谷频在龙王庙的台阶上张望后头湾
那些紫藤缠绕青瓦的旧屋子
是山坡自由放牧的羊群
如往事有点闲散,又有点神秘
若干年前人影晃动已定格黑白胶片里
连同梦外的灶火。风的唇印还在衰老
令我们惊讶的是那废弃的缆桩边
鱼的身子仍保持光滑如鲜
告别的手臂
将所有温暖和孤独连根拔走
徒步者耳朵却挂满昨夜村落的风铃
这不是逃逸,而是简单的生活
撞开另一道存在之门开始劈柴生火
在后头湾草香的田野,许多遗漏的红薯
在雨后复活,而无法塞进背包带走的乡愁
仍如天空一样潮湿
我是条假寐的青占鱼,想象有一天
会突然被同时亮起灯的窗子唤醒
[林忠成赏评] 近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推进,荒废的村庄越来越多,人们似乎忘了,那里才是人类的源头。海德格尔认为“返回的道路才指引我们前进”,呼吁人们“回到开端中去”,他强调“来源始终是未来”“如何开端,你就将如何保持”。村庄是人类最初的家园,诗人关注它,乃出于常然,海德格尔说过“诗人的天职乃还乡,还乡者备下了家,家乃近乎本源之地”。
诗人徜徉于村庄,看见“紫藤缠绕青瓦的旧屋子”“废弃的缆桩”“遗漏的红薯”,体验到都市文明包围下的农耕文明的衰落。现代人向往“生活在别处”,以出没于高楼大厦、居于繁华都市为荣耀。不管他住过多少豪华别墅,都抵不了童年时期乡间的一座茅草屋。他们忘了古希腊哲学家的提醒:黄金屋里住着奴隶,茅草屋下住着自由人。故乡与童年是一个人判断世界的出发点,是他价值体系与精神架构的策源地。没有多少人可以抵制大都市的召唤,抵制灯红酒绿与滚滚红尘是需要定力的,只有双脚牢牢插入故乡泥土深处的人,才有拒绝繁华的勇气。笔者曾写过一组诗《父亲悲壮守卫着炊烟袅袅的价值观》,献给终生保卫农耕文明的老父亲。
坚守古典主义的大地,还是融入现代主义大合唱,两种价值观激烈冲突,海德格尔在《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中指出了两种冲突:“人归属于大地。此一归属关系就必然规定了这一事实:人是一切存在的继承者和领受者。但这一切存在物都处于冲突对立之中。”村庄是一个特殊的场所,能清晰地把牛顿式时间从大脑中唤醒,发霉的窗台、尘封的蛛网之间,流淌着牛顿式时间,“时间一旦呈现,我们已历史地存在”(《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村庄也是乡愁承载之地,以赛亚·伯林认为:“乡愁是所有痛苦中最为高尚的痛苦。”文学与哲学,其终极价值在于精神还乡,在还乡之途点亮灯笼,“哲学活动的本质就是精神还乡……哲学不能烤出面包,但它带来神、自由和不朽”(诺瓦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