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拉山下的石头（组诗）

六月的青海湖

一粒雨落到水里，溅起

一只白鹭。此刻，有

千万只白鹭，在湖面起舞

带着草香的风，掠过经幡

把一朵朵云赶往雪山

众神躲在云层里，俯视着苍生

帐房里的酥油茶凉了。天空的瘀青

正渐次扩散，一些野花

提着黄色的灯盏，为牛羊引路

万物岑寂。草原与雪山

都悄悄闭上了眼睛，唯有一场雨

仍在雕琢，六月的青海湖

唐古拉山下的石头

用唐古拉山起伏的脊骨，串起

落日血红的吊坠，挂在胸前

能融化一些心中的积雪

在雪山下的溪水旁

我和每一颗石头亲密地倾谈

去聆听风远古的记忆，又让流水

带走体内暗藏的火焰

我长久地站立，从前世到今生

我一直在阅读着这些石头

直到它们光滑的表面出现裂痕

直到这些裂痕顺着指尖

爬上我的额头

开往北疆的列车

地平线上的一树繁星，把天幕

扯得很低很低，远处的雪山

己卸下金甲，悄悄地坠入夜的海里

戈壁上的风陡地大了起来，挟带着

无数碎石，撞击冰冷的铁轨

窗外的胡杨纷纷后撤，在一帧帧

闪退的背景中，牧羊人提着手电筒

寻找惊散的羊群，月亮越过树顶

照亮他白色的花帽。胡杨林的另一边

有一缕炊烟，在等他回家

列车撕破暮色，将石壁、沙丘、兽骨

以及几段散落的枯木甩在身后

月光的薄霜从云间洒落

再穿过几片胡杨林就到塔里木湖了

车厢里已响起潮汐般的鼻息

今晚，就让我们重返婴儿时代吧

任由这段绿色的襁褓将我们紧紧包裹

掠过旷野的风，为我们哼唱

一曲忧伤的玛纳斯，我们将枕着

北疆宽阔的臂弯，酣然入梦

在藏北草原

骑一头牦牛徜徉在藏北草原

我如天空般辽阔一

我的眼睛住进无数头牛羊

我的喉咙咽下千百条河流

而我的耳朵，灌满

每一场来自冈底斯山的风

不远处传来牧羊女清脆的响鞭

她高扬的藏袍，宛若一群

惊飞的白鸟。当她策马而过

我不仅见到了她飞舞的长发，还有

湖泊般透亮的双眸

此刻，在藏北草原

我变得如此渺小一

我的心只能装下，一个远在天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