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燃烧（组诗）

谢宝光，1990年生于江西省赣州市南康区，现居杭州。2011年毕业于南昌大学共青学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十批浙江省新荷计划人才。有作品发表于《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西部》《文学港》等。著有散文集《捡影子的人》。曾获三毛散文奖、2021年度江西优秀散文奖、井冈山文学奖等。

晨光致我以失忆的温暖

下雨了。这是人世的第几场雨

从下午一直下到午夜

妻儿睡去，我将独自面对

一天中最严峻的时刻

这是第几次枯坐，第几场雨

雨永远也下不完

我永远回答不了我的任何提问

雨在继续，下在夜空、马路

和未眠者的心脏。长久以来

我们都被某种东西占领

一个绝对空无之所，忽然

出现异响。什么在流动

凉滑如蛇，使我们大惊失色

雨最终将下完

天空收拾一夜狼藉

晨光致我以失忆的温暖

独自燃烧

一堆柴火，在旷野独自燃烧

点火者已经离开

火将自行熄灭，在最后一根秸秆

被榨干之后。那时夜幕刚好降临

孤独的草灰在寒风中渐渐收缩体温

我们偶然路过但不需要取暖

瑟瑟发抖的人离这里很远

总是这样，总是有某处的火

在独自燃烧，而一双寒冻的手

那么遥远，触不可及

浪费论

这房间有三分之二空余

头顶以上的部分、床以下的部分

夜晚我在中间熟睡

白天用三分之一的面积活动

安置的书、橱柜和往事

有的超过三年未被我打开

甚至房间，一年只待少数几天

我只呼吸少数的空气

走少数的路

说少数的话

与更少的人握手交心

我知道，造物赐予的多数

被我白白浪费了

就像天上多余的星辰

连数一数都是一种奇迹

或许不是浪费得太多

而是太少

我应该继续浪费嘴巴

浪费眼睛和耳朵

过缄默、无色、无声的一生

我应该浪费纸上的空白

不著一字

浪费美妙的肉身

存在而等于没有

（选自《西部》202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