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一种鸟（组诗）

云籽，1992年生于湖北黄石。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写诗，译诗，有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草堂》《江南诗》《散文诗世界》《长江丛刊》等。译有伯特·迈耶斯、娜塔莎·特雷塞韦等诗人作品。

在雪林

雪地上树桩保持生前的距离

芳香来自树木的内部

我们穿梭在湖泊与森林之间

山丘沿着赫拉克利特的河流①正抬升

远处的那对夫妻终于回头

望见我们了

那小小的惊讶，在这人迹罕至处

搬来全部的城市生活。一小会儿后

我们回到平静

整片雪林回到平静

我才能听得到，那棵坍倒的橡树下

橡子腐烂的声音

注释：

①赫拉克利特，古希腊哲学家，其名言“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为人所熟知。

蛙鸣

阳台之外的湿地 蛙鸣一片

那里有残荷与败枝

在一阵一阵的起伏里

浮现那么多道路 旅驿和断崖

渐进和衰变像波浪的曲线

我的伫立和溢出 如抽离 如干枯

前世和今生在生死的石罅间

从声音中闪出新的雪亮

我想到那个老和尚 在无名中出神

这两年我时常想起他 也想起阮籍和嵇康

我也想起我的出神

在幕布的黑夜里 晚钟四起

语言之苦 在于结茧 在于蝉蜕

在山河之上 寂静如重披一件旧袈裟

蛙鸣里拥挤的众我 在一座枯井里奔忙

起伏于永远的消失与互证之中

观看一种鸟

在树叶遮蔽的枝条上

一种鸟，它反复将头转动

一种对环境的辨认、习惯和警惕

我盯着它足足有五分钟

在这段时间里，我想它的名字

阳光射透树叶的绿，射穿语言

叫它任何名字，它都不会回应你

如此沉重的礼物。在阳光下

我们是否也接受谁的命名？

我在它眼睛里看到了全然无意的受领

它终于要飞出去了，带着一阵风

（这过程对于我们来说太久了）

风里没有诗思，只有跨越物种的轻松

（选自《诗刊》202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