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让集（组诗）

自由之境

从此进入自由之境

自由述说，自由书写

一个人的黑暗就是一个人的

光明

——当我起身

连叮当作响的镣铐都自由起舞

围 城

把一箱刚刚买回的书

一本本摆在地板上

我亲眼看到它们环绕我

我亲手为自己建一座围城

然后

纵身一跃——

退 让

一再退让

一再退让

直到退回内心

退无可退

尘世啊

我何时才能找到

真正的

退身之地

海 沟

一再沉降，持续陷落

陡峭的火山弧，绷紧的地震带

你的痛苦已经够深了

命运还要给你再加上一刀

而海沟愈深，你脸上的浪波

就愈平静，因为——

你早已把汹涌还给了沉默

把自己，还给了心灵的裂隙

一棵树

广场上的大理石地面干净而平整。

广场上的不锈钢旗杆闪闪发光，一字排开。

一棵树，在广场一角的花坛里，

在远处的田野和近处的旗杆中间，站着，

它虽经修剪，新生的侧枝仍然横斜。

虚拟的大海

把从海南带回来的

一小筐贝壳

铺在龟背竹北方的花盆里

再浇上一碗水

发现——

在虚拟的大海里

龟背竹也会晕船

南溪山

我独自走在最前面

严格按既定路线走完了全程

等了许久，也没看见其他人到来

原来他们中途走错了路

从另一方向出来，又回到了原点

我只好和等在那里的大车司机

驱车回到入口和他们会合

——只有我自己正确时我便成了错误

蓬勃之路

随手撒在墙角的种子

不期然成长了起来

生命自己

就能找到蓬勃之路

自 由

自由这个词就像个陷阱

它魅惑你，引诱你

笑容可掬

你以为得到的时候

就掉下去了

春山采花

至春山采花

不必太多

一枝花，三四片叶

足矣

在春山中

一片叶子

也许恰好是

另一片的影子

退 却

从中年起，我就开始不断辜负

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取笑自己竟有过那么多奢想，妄念

现在我却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一缕呼吸，在周身隐隐作响……

荡秋千

荡秋千最好两个人

相向而行

同时靠近

又同时分开

若即若离

也即也离

一双展合的翅膀

一根张弛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