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背母亲（外二首）

游三峡，到码头下船时

母亲动作迟缓

为不影响后面涌出船舱的人

我跳下船头 蹲下

背起母亲

不知有没有人

注意到这巫山云雨中

寻常不过的人间一幕

妻子和孩子

有些惊讶的目光跟上来

背着母亲

沿着云梯般的石阶

像小跑在下坡路上

像母亲当年

背着吃奶的我下地干活儿

太小了

不同的是小时候的我会哭喊

母亲却一声不吭

紧紧伏在背上

她在想着什么

而此时的我，真的想哭

父 亲

2014年，农历七月初九

上午9时

父亲起来倒杯水，没喝一口

一声不响地走了

与儿女们，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戛然而止，像他流进土地的汗水

像那些树伸进天空的手

什么都失去

什么都不再回来

把父亲送上山的最后时刻

我和弟弟转身把火机和香烟掏出来

恍惚地放在坟前的树下

没有了父亲的日子

我站在了时间的最前面

一把没了靠背的椅子

找不到活着的方位

转眼一晃三年了

埋在地下  行走在天堂的父亲

也许只剩一副洁白的骨架

再过些年，闪烁的磷火

该站在老家的门口，站在半夜的窗棂上

或者提着灯走在回来的路上

哦，忽隐忽现在夜空中的

一朵朵的磷火，是血脉骨肉和话音

连在我身上的亲人

就那么从不远处的荒野迎过来

一片33 .7千克的天空

临近年关，棉纸一样薄弱的天空

让儿女眉宇间挂上铁锁

唯有住院，或许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多活一天，算又赚回一个母亲

入院体检，多项数值高过头顶

一座座耸入天空的雪山，低于海平面的

身影  浓缩一生人间烟火的

33.7千克

我搜索着那些失去的重量去了哪儿

却不能把典当在我体内的山水，还回去

把母亲抱到6号病床上

一种坠落感，雪花般飘落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