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罗斯诗选

作者: 董继平

胡亚罗斯诗选0
译者简介:董继平,1962年生于重庆,早年获“国际加拿大研究奖”,参加过美国艾奥瓦大学国际作家班并获“艾奥瓦大学荣誉作家”,后担任美国《国际季刊》编委。译著有外国诗集《帕斯诗选》 《勃莱诗选》 《默温诗选》 《特兰斯特罗默诗选》等二十余部,美国自然随笔集《自然札记》 《秋色》 《野生动物家园》 《荒野漫游记》 《动物奇谭录》等二十余部,以及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另著有人文建筑随笔集《世界著名建筑的故事》。现居重庆。
胡亚罗斯诗选1

罗伯托·胡亚罗斯(Roberto Juarroz, 1925—1995),阿根廷诗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的科罗涅尔多雷哥镇,父亲是小火车站站长。中学时期迷恋上了文学,开始创作。十七八岁时当上了图书管理员,25岁之后开始广泛游历,30岁时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攻读图书馆学,然后获得奖学金赴法国巴黎大学深造一年,归国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图书馆学系任教,后来一直升任到系主任。1958年到1965年间,担任过诗歌刊物《诗歌=诗歌》的编辑,还担任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及美洲国家组织的顾问等要职。他的诗歌作品主要是从1958年以来陆续推出的近十部《垂直的诗》,被翻译成了英、法、德、意、葡、希腊、丹麦、荷兰、罗马尼亚、印地、阿拉伯等多种语言,先后获得过阿根廷诗歌基金会大奖和拉丁美洲的很多重要诗歌奖。另外还出版过一部对话录《诗歌与创造》(1980年)和大量电影评论。

罗伯托·胡亚罗斯是二十世纪拉丁美洲重要诗人之一,其诗多涉及哲学和人生的“绝对瞬间”,以及人类境遇的经验,时时以魔幻性的空间和时间来拓展诗歌的内部张力,使各种事物在这种扩张中不断得到意义上的裂变、分解和重新组合,因而产生出多维的诗歌内涵和不定的语义,体现出文化悖论的独特魅力。他的诗在总体上具有对现实的超越感和强大的渗透力,对宗教、死亡、社会、文化、人类思想等各方面的现象进行了高度概括。

在肯定之路

在肯定之路

和否定之路之间

去挂上一面

并不反映这两条路的镜子。

镜子会成为我们的路,

充满其他形象

或拼凑其他映像

来创造它的形象。

有时,夜晚如同大石块

有时,夜晚如同大石块

停业关闭

没有给我们留下空间。

因此我的手再也无法触摸你

把我们保护于死亡的侵害

我甚至无法触摸自己

把我们保护于空缺的侵害。

在同一块石头中涌现的血脉

也把我和自己的思想分开。

因此夜晚被转化成

我们最初的坟墓。

秋天降临到哪里?

秋天降临到哪里?

它在事物下面寻找什么?

它为什么把所有颜色拖下去

仿佛它必须糟蹋沉陷的一切?

我们像小小的便携的秋天

降临到哪里?

即使秋天结束,我们降临到哪里?

是什么混乱的光芒

掏空又擦掉我们的基础?

或者生命缺乏基础

只有光芒在空寂中游动?

秋天把我们拉向

那并不存在的深处。

我们自始至终

继续仰望

一个更不必说的高度。

现在我只能穿旧鞋

现在我只能穿旧鞋。

那我前行的路

从第一步起就穿破了鞋。

但只有旧鞋

才不会轻视我的路

只有它们才能到达

我的路到达之处

那之后,

你不得不继续赤脚前行。

我们死于活着

我们死于活着。

我们越是活着,就越是死去。

没有人死于死亡。

因此有些人

为了不死去

而偏爱死亡。

两个相反的故事这样被写下:

一些生平大事年表,

无数的死者图解

有一些关于活着的事物的杂记。

生命和死亡之间

显而易见的整体关系

于是就成为镶嵌拼图的天井

有很多变幻无常的图画。

在那个天井中,一个孩子玩耍

他甚至看也没看那些图画。

有一道打开的门

有一道打开的门

可是我们同样得闯进去。

我们不知道它后面有什么

可是呼喊就来自那里面。

我们可以去别处

可是我们就来自别处。

我们知道我们在外面

可是也许万物都在外面。

这就是我们不断寻找的门

可是它应该被关闭。

在这里,我们不能通过那打开的东西。

你怎能通过那不存在的东西?

为了进入,我们可能不得不

关闭唯一的门。

我们到达了神圣的城市

我们到达了神圣的城市

我们更喜欢不去知道它的名字:

那样,我们就能赋予它每一个名字。

我们没有遇见那我们可以询问

我们为何独处于这神圣的城市的人。

我们不知道这里盛行什么宗教。

我们在这里只看见

那合并世界上所有音乐的线

还有那合并所有沉默的线

形成唯一的游丝。

我们不知道这城市是欢迎我们,还是遣散我们,

它是中途停留,还是道路的尽头。

没有人告诉我们它为什么不是森林或沙漠。

它没有出现在任何指南中和地图上。

地理学不曾提到它的位置,也不曾见过它。

然而,这神圣的城市中心有一个广场

世界上所有沉默的爱

都在那里出现。

现在我们只明白这一点:

这神圣的城市

是所有寂静的爱。

一场伟大的活雨

一场伟大的活雨

在这里落在我的额头上

要我进入我不知的地方。

一场伟大的死雨

在这里落在我的额头上

要我离开我不知的地方。

而我等待另一场雨,

第三场雨,

那在这里击中我的额头的雨

仅仅要同我在一起。

我甚至不必问它

活着还是死去。

死去,然而遥远

死去,然而遥远。

不是在这里

万物在这里都是生活的

邪恶阴谋,

即便另一个人死去。

遥远地死去。

不是在这里

如今死亡在这里是背叛,

比在任何别处更大的背叛。

遥远地死去。

不是在这里

孤独时常在这里歇息

如同一只动物伸展四肢

忘记它疯狂的刺激。

遥远地死去。

不是在这里

每个人在这里

始终都睡在同一处

却又始终在别处醒来。

遥远地死去。

不是在这里。

死在没有人等待我们之处

那里也许有一个可以死去之处。

我不想把上帝跟上帝混淆起来

我不想把上帝跟上帝混淆起来。

那就是我现在不戴帽子的原因,

我在人们的目光里寻找目光,

我问自己那不会让我们醒来的是什么,

同时我在这里,在圆括号里面,

认为万物都可能是圆括号。

同时我用手指触摸这带有火车时刻表的死亡

追溯我双手周围的线条。

因为那也许就是整个游戏:

追溯你的双手或围绕

手的位置的线条。

在圆括号里面而不是在外面

追溯围绕你自己的线条。

我不想把上帝跟上帝混淆起来。

如果这是一

如果这是一,

二又会是什么?

二不仅仅是一加一。

在它还是一的时候

它有时就是二。

正如有时一

也没停止是二。

现实的账目并不清晰

或者至少不是我们

读得懂的结果。

因此,在一和一之间有什么

逃避我们,

就在一的内部有什么

逃避我们,

在负数的一里面有什么

逃避我们,

零逃避我们

它总是回避或陪伴

一个一和一个二。

玫瑰——是一?

爱情——是二?

诗——是这两者?

我想此刻

我想此刻

也许宇宙中没有人想着我,

我是唯一想着我的人,

如果现在我要死去

就没有人,甚至没有我,会想我。

这就像当我走向睡眠时的

深渊开始之处。

我是自己的支撑物,我把它从自己拿走。

我有助于用空缺来遮挡万物。

也许那就是

当你想起某些人

就像是在拯救他们的原因。

一支箭射穿宇宙

——给劳拉

一支箭射穿宇宙。

谁射的并不紧要。

它同样穿过液体和固体,

穿过有形和无形事物。

要弄清楚它要去哪里

就像幻想环绕虚无的墙。

箭,从无名事物射向无名事物,

从一个并非起源的虚空

射向另一个并非目的地的虚空,

运动不像运动

而像不断更新的狂喜。

我在你的手里找到那支箭

或你在我的思想中找到那支箭。

我看得见它射进一片云,

把一只鸟劈为两半,

从花朵和雨中显出,

劈开一种盲目,

射穿死者。

也许它那种模范的匿名

召唤我们走向自己的无名,

还能让我们自己

从我们的开始和结束中获得解放。

我在梦里弄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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