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石头磨一把手术刀
作者: 梁平粮食问题
我无法全部描述粮食的形状,
一个纠结了很久的问题,一直纠结。
粮食从土地魔幻到餐桌上,整个过程,
罗列人类最神圣的宝典,不能穷尽,
所以不敢轻描淡写。
人非鱼,有的记忆根深蒂固,
比如泥土、石子、草根、树皮,天上飞的
地上爬的
算粮食吗?确实保过好多人的命。
为了粮食,那年麻雀归类“四害”被全歼,
虫灾汹涌,粮食几乎颗粒无收,
碗里清汤寡水。
一粒米难住英雄汉。小麦、谷物、玉米、红薯,
以及其他可以称作粮食的粮食约定俗成,
只能画饼充饥。
粮食必须回到粮食,粮食形状的千变万化,
是风向标,米面拿捏得模样越多,
日子才会斑斓,越有滋味。
裹腹即可的潦草已经久远了,
现在吃饱、吃好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
把持风调雨顺,稻香鱼肥。
人民在“国富民安”大词里的烟火,
高高举起,可以抵御延绵的疫情
和突如其来的战争,粮食放之四海而皆准。
记住袁隆平被深耕过的脸,沟壑交错,
每一道刻痕都是粮食的形状,
整个世界都可以包围。
独处
独处,多么美好多么诗意!
时间和空间,私密的繁殖力越来越弱,
私密一刀一刀,伴随凌迟。
自以为是的大隐、小隐,
其实无处可隐。时间隧道和空间隧道,
都是玻璃制造。
居家窗帘遮不住流星的刀刺,
出行的拐弯抹角,每处都有阴影尾随,
我的孤独貌似高冷,只是伪抒情。
白桦树一夜之间威武成御林军,
周身长满的眼睛,无死角与人相濡以沫,
一个人,再也不是一个人。
萌萌狮
何必威风凌凌,
威风的词性很容易牵出凶猛、残暴,
亚洲狮王也有满目慈祥。
道光年间长衫拂过的轻风细雨,
浑圆了一尊巨石,石狮怀抱一只幼崽,
爱意缠绵。
柔软的眼神修改了出入山林的疾风,
桃花、杏花前呼后拥,祥和的云,
亲近了生命的密码。
两百年前刀斧留下的石刻,
在成都以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
绝对偶像级别,萌萌哒。
悬崖上的餐厅
悬崖。人和洞洞口,刀削平台,
囤积柔软的风,丝绸拂面,
额头打折的岁月在上来的路上遗失,
每个人身轻如燕,想飞。
酒庄园举世无双的云餐厅,
清蒸日光,水煮月华,烩南来北往的腔调,
洞里亲手取一壶老酒,三杯两盏,
鸿运当头、青云直上。
日料、韩料,佩星的米其林,
以及津津乐道的法国大餐,不再念想。
陡峭的色香味,冒险的食欲,
郎酒量身定制,每一副碗筷至贵至尊。
没有比这里更富于想象的邀请,
没有比这里更坦荡更浪漫的真性情——
所谓天然,背有靠山,流水有痕迹,
身临其境,碎碎念,三生有幸。
氛围组
氛围是搞出来的。
执行团队的一部分,或者一个人,
负责嬉笑怒骂的烘托与煽情。
鸡尾酒的燃点、酒吧不绝于耳的尖叫,
荧屏的掌声、悼念厅缓缓移动步子的尺度,
每个现场调节气压,整出效果。
搞氛围作为职业在很多时候,
只能隐姓埋名。幕后与前台辗转,
百分之百角色投入,比真的还真。
氛围组可以归类潜伏组织,把控、渗透,
任何一个地方无缝对接,
深入浅出。
梳理我那些货真价实的表情,
惊出一身冷汗。
夜雨
雨的声音强行穿堂入室,
身体之外,梦走过场。一只落汤鸡,
坐在床沿回收三千里江山,
情节断片、连接,再断片、再连接,
蒙面的芭蕉手持风的刀,
剥落失信的烟岚。
雨一直在数落我,
卧室、客厅、书房漂浮起来,
很魔幻。眼睛不敢睁开,害怕有光,
揭开真相。把夜占为己有属于痴心妄想,
区区陋室不过三五个房间,
青红与皂白,一眼了然。
诗论
卡洛斯路上遇见的石头,
一直在那里。巴西的石头和别的地方的石头,
长相大致一样,绕过去,
还是把石头搬开,纠结成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多人想不明白,
尤其是写诗,一条路总要制造梗阻,
一杯纯净水添加味精,
一句话不好好说,
口吃、错乱,五颜六色习惯性流产,
一首诗死了。
用石头磨一把手术刀,
“把那些华丽的修辞像割阑尾一样割掉”
卡洛斯做过这样的手术,
救过很多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