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险!悬崖与浮冰!!

作者: 周游

零下几十度的林海雪原,无论是俯瞰、平视,还是从近至远眺望,都散发着一种磅礴的生命力。树枝、树叶被白雪覆盖,如同沾满厚厚的糖霜,有的白雪成块成团堆砌,像是裹在树上,显得立体又可爱。

寒冬腊月,当大雪纷飞,冰雪覆盖大地的时候,就是冰雪摄影的大好时机。我国可以出片的冰天雪地很多,北方有大小兴安岭、长白山、黄河湾、大连冰海……南方有神农架、张家界、庐山黄山以及雪山群……

但是,冰雪照片虽然多,真正能打动人心的佳作却很少。特别是摄影爱好者,看到冰雪满心欢喜,拍完片子却又很少满意。究其原因,恐怕是未掌握拍摄要领,对冰雪摄影的特殊性缺少了解。

作为一名东北风光摄影师,我进行了近十年冰雪风光的拍摄和探索。在漫长的时间里,总结出不少经验教训,途中也遇到过太多难忘的经历……而我想做的,其实是让更多摄影师和读者,从另一种视角,去了解真正的冰雪风光。

防备“致命”低温拍摄零下四十度的林海雪原

冰雪摄影,首先要解决或者说是习惯的,就是艰苦的环境。积雪深、冰层厚的地方一般都是零下十几度甚至几十度。气候严寒,冷风刺骨,保暖都是个问题,更何况还要架着相机。这时候,就不能像拍平时的风光一样“死磕到底”,只在雪地里等光线。因为人和摄影器材都受不了长时间的冷冻。

雪景摄影更需要对天气、环境做出准确的预判,除此之外还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

为了拍摄广袤的林海雪原,我曾独自一人背着帐篷走进雪原深处。这里几乎碰不上什么人,更不会有住宿的酒店。脚下的积雪足有一米厚,气温达到零下四十摄氏度。北风呼啸而过,在雪原上刮出痕迹。想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存活都困难,拍片就更加艰难了。我在雪原上用工具挖出两米长、两米宽的雪坑,把帐篷的一半埋在雪坑里避风。我还做了万全准备:带上了零下四十摄氏度度温标的睡袋。

到了晚上,狂风仍然没有停歇,帐篷似乎随时都会被吹散。“不能让自己冻死在这里”成了当务之急。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气罐,用于烧水的户外炉头和锅,然后融化雪水,烧成热水,一些用来喝,剩余的就灌进杯子里,将杯子当成热水袋,放在睡袋里,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不过在融雪的过程中,因为气温实在太低,气罐里的气不能气化,根本点不着火,我用手摇晃气罐足足10分钟,才终于燃起火来。就这样,我成功地在林海雪原里露营了一晚。天道酬勤,第二天早上出现了非常壮观的火烧云,被雪覆盖的树林镀上了一层金光。我徒手爬上防火瞭望塔,拍到了一张“林海幻境”。

极端的低温随时可能致命,所以在雪景摄影时,一定要非常注重保暖防冻。

在北方的冬天拍摄,除了厚重的衣服之外,还需视情况准备好围巾、棉口罩,以及一个至关重要的道具——手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能让手裸露在空气中!南方的摄影师,尤其是玩航拍的,为了拍摄方便,常常戴露手指的手套,但在北方零下二十摄氏度的环境里,裸露手指导致冻伤绝非无稽之谈。为了戴着手套也可以轻便地操作相机,可以选择很薄的触屏手套,外面再套一个攀冰手套。

人的保暖,讲究动态保暖与静态保暖的结合,这一点在冰雪摄影中很能体现。

在拍摄林海雪原时,我需要进行徒步穿越,找到合适的机位。按照常理来说,最保暖的就是穿上重装羽绒服,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只穿了防风的冲锋衣,里面有一件厚抓绒上衣。因为在这么冷的天气进行徒步,出汗后,汗液带走大量热量,一旦停下脚步,就会造成失温。这个时候就应该进行动态保暖。通常,我在运动状态下会选择的户外衣服,是哥伦比亚热反射内衣,徒步鞋也是哥伦比亚热反射靴。另外,在深达1米的雪中徒步,要有雪套,避免雪、沙粒或是一些异物倒灌进足部。

但是在冰面上拍摄时,情况就不一样了。我曾在松花江雾凇岛的冰面上守候光线。穿的是最厚的羽绒服、羽绒裤,因为保持静止不动时,人体没有运动产生的热能,储存自身的热量就更依赖衣服。这就是静态保暖。但尽管服饰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接近零下三十度的冰面上,扛上两个小时的相机也是非常艰苦的。

除了做好对自身的防护工作,还得注意保护摄影器材。

比如在户外拍摄,我会给相机裹件“棉衣”。最需要防护的就是相机电池,在低温环境(一般指零度左右)中,耗电量会增大,同时也会影响电池寿命。所以我通常将电池和相机分开存放,不仅要带上几块备用电池,还要把它们放在温暖的地方,放包里用布裹着。对已经上到相机里的电池,我会隔着相机“棉衣”找到靠近电池仓的地方,再贴上暖宝宝,避免掉电过快。

本页摄于吉林老里克湖,当地每年10月开始下雪,雪期长达6、7个月,是“山峦中的雪域仙境”。上图,作者在雪原上挖出雪坑,搭起帐篷避风,天光透过林中缝隙洒在雪地上;下图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夜景:雪地里的小屋,窗户透出暖光照亮绵绵的雪。

在夜晚的悬崖边拍摄长白山在摆动的浮冰上拍摄冰海

行摄于极端环境的过程中,我几度与死亡擦肩而过。

在长白山拍摄云顶天宫时,我兴致勃勃地把三脚架架在了悬崖的边缘,然后自己绕到对面的山顶准备自拍。夜幕下山顶漆黑一片,我放置三脚架的时候,并没看清周边形势。直到第二天早上拍摄日出,从侧面一看,三脚架所在处离坠崖也就一步之遥,如今想来都有些后怕。山顶风大,在北方,下完雪后,风会将雪固化。但处于悬崖边缘的雪会有隐患,风会将积雪的基底掏空。倘若再下一场雪后,这基底空乏的积雪表面又会铺上新雪。周而复始,形成雪蘑菇。雪蘑菇看似软绵可以踩踏,但其实下面完全是空的,一旦踩上去,注定崩塌滑坠。因此拍摄山地雪景时,务必要远离山体边缘,看不清周围地形状况的夜晚,尤其需要小心。

还有一次是在冰海上。那是北方冬季时分,我前往冰海拍摄。潮水一直在涨,冰都漂了起来,从浮冰远眺的角度难能可贵,但异常危险,很少会有人冒险去拍。但我知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不能拍到这样宝贵的机位。于是一狠心,摇摇晃晃地站上了浮冰,用“堆栈长曝光”的摄影技巧,拍摄到如同雷霆之怒的壮观场景。拍的时候心花怒放,回撤的时候却胆战心惊,差点丢了小命!海浪很大,浮冰摆动得厉害,把我直接晃进了冰海里,我右手还拽着RRS-33这么大的脚架包,相机包还背在背上,很难游起来。危急关头,生存的本能让我爆发出能量,先把脚架包抛在浮冰上,再奋力游起来,让后背尽量不沾水。终于我抓住浮冰的边缘,爬了上去。如果浮冰把我挤在海面下,我估计自己真的就没了……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拍摄。

左页上图是雾气中的雪原;下图摄于辽宁抚顺冰海,在北方冬季拍摄冰海,必须学会辨认潮位,海冰不断被海潮侵蚀,导致下方被掏空,一旦踩踏可能危及性命。右页摄于吉林长白山西坡。

后来,我总结经验教训,那就是拍摄冰海的时候,一定要熟悉潮位信息。有时候表面上看似已经冻实的海面,随着涨潮,海冰也会被海水浸湿、掏空,人一脚踩下去,可能直接就掉进海里,危及生命。另外,就算在岸边拍摄冰海,最好也穿上水岔裤,避免衣物被大浪打湿。在那样的低温环境中,北风一吹,打湿的衣裤会瞬间结冰,在这种情况下,相信谁都坚持不了几分钟。

有时拍摄地点遥远,我会选择驾车前往。此时,车辆安全也要考虑在内。尽量不要开柴油车,车辆更换防冻发动机油、防冻玻璃水,更换雪地胎和防滑链。行驶途中,下坡时避免猛踩刹车,过弯道也不要踩刹车。我们在网络上常见这样一张图:在冬季北方,用舌头舔栏杆被粘在了栏杆上。看似是一种调侃,其实更是一种警示,千万不要用血肉之躯,去碰零下二十摄氏度的任何金属件!

总之,冰雪摄影需要充分准备、万分小心,稍有不注意,可能就落得一场悲剧。我也常做一些运动极限类的冰雪摄影,此时冰镐、冰斧和攀冰鞋更是必不可少的辅助装备。

如何把冰雪风光拍得更好增加曝光、多视角拍摄

很多摄影师在进行冰雪摄影时,常常苦恼于强烈的冰雪反光影响画面。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处理“曝光”就成了非常重要的问题。曝光是过点好,还是欠点好?拍摄冰雪风光的摄影师提出了不一样的主张。主张减少曝光量的人认为,相机测光表所测得的曝光值受冰雪反光的影响而增高,所以减去虚高假象,曝光才会准确。主张增加曝光量的人则认为,冰雪反光与阴影面的反差很大,减少了曝光量,阴影面会失去影纹,所以应该照顾到阴影面,增加一点曝光量。

我个人更偏向增加一点曝光量,因为增加曝光不仅让阴影面曝光准确,而且冰雪会显得更加洁白,拍出来效果会更好。另外,CPL滤镜(圆偏振镜)在雪景摄影中最常用,它可以消掉一些雪的强反光,减少明暗反差,得到一个很均衡的曝光照片,最常搭配的场景,便是雪地里太阳升起之后的强反光时刻。

多年的拍摄,让我积累了丰富的摄影经验,在每一次拍摄中,摄影师都需要不停地思考,如何让片子与众不同,如何进行多视角的拍摄等等。

吉林冰雪风光无限,左页上图摄于吉林二道白河,二道白河小镇临近长白山天池,素有“长白山第一镇”的美誉;下图摄于吉林辉南的吊水壶瀑布,右页摄于青海境内的“天神后花园”年宝玉则。

拍摄风光不仅仅局限于大广角,一些长焦小景,会让出片难以复制。我的作品《雪脉相连》拍摄于南美,那是一个刚刚下过雪的早上,雨夹雪覆盖了光秃秃的黑色树枝,从树底下看过去很有趣味。我换上100-400GM的镜头,拍摄树枝的局部,黑白反差鲜明,树枝以白雪为画布,勾勒出繁杂的线条,线条相连,汇成流水的波纹,有种海纳百川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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