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所的故事
作者: 杨绳岭多看了一眼
“中午喝羊肉汤,开心吧?姜哥!”巡查回队路上,小牛驾着车高兴地给老姜说。
“哦。”老姜随声附和。
小牛,全名牛爱警,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新入警二年的执勤队民警,人如其名,工作有激情,常被同事们夸“每天使不完的劲”。老姜,叫姜海平,四十岁出头,基层警队工作二十余年的民警,负责情报调研、数据研判、执法办案等,带了三个徒弟,小牛是其中之一。
“咋啦?我的姜哥哥,有心思?”看老姜情绪不高,小牛有意无意地和老姜搭话。
“那倒不至于。”老姜微笑着说。
“不对呀!”老姜心里嘀咕,巡查回来,一下车老姜就思索着走向港口视频监控室。
选定泊位、确定船舶、设置时间、搜索信息、查看航行轨迹等,对着监控室的几台电脑和显示屏画面,老姜一番熟练操作,并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有什么事吗?”小牛跟过来问。
“没什么事,刚才上车时候看了一眼刚出海回来的鲁海×××(船名),感觉有点儿怪,还不确定。”老姜边说边忙。原来,巡查上车归队时,老姜不经意地又看了一眼泊位上船舶,发现鲁海×××靠泊码头随船人员正上岸,印象中这艘船申报是去锚地,给一艘已办妥入境手续锚泊外轮临时供应部分生活用品和燃料油,并卸载部分污油水。“在海关申报了,装卸部分燃料油应急,供点吃的,等靠泊后再继续。”老姜清晰地记得申报员出海前的电话报告。
为方便口岸各联检、供货、登轮等单位工作,港口办公室牵头建立了多个微信群,方便各单位发通知、申报信息等。根据鲁海×××船名,老姜很快查到其出海时申报的信息,查询该轮空载情况下的吃水数值,计算该轮装载××吨货物时的吃水数值,再比对监控记录下的录像画面,老姜发现:“怪不得感觉不对,出海时候船舶吃水画面数值、回来时候船舶吃水画面数值和船舶空载时候吃水数值几乎一样!”也就是说出海实际供应货物重量和卸载回来污油水重量值几乎是零,那样的话有变相走私的嫌疑了。
“ 摄像头对着鲁海××× ,有人员上下及时报告。”老姜交代完看监控值班员后转身回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椅上,老姜头靠在椅背,闭上眼睛,像睡着了似的,从第一次接到鲁海×××信息申报,到上巡查车时回看一眼,再到一系列的信息查询核实比对,一幕幕在老姜脑海里复盘着。“ 现在返回到鲁海×××,看看还有没有人留守,有人的话了解下情况。”老姜有个初步的想法,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监控录像显示,船靠泊后人下船走了,而且有人留守的话基本上是船方,通常很少过问租家的业务,搞不好的话了解不到信息还容易惊到嫌疑人。“争取从人证角度了解下情况。”老姜飞快地思索。
“老石!”对,应该是他,老姜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老石,姓石,五十岁出头,身体结实,常年在码头做零工,因为为人老实,干活实在,为港口各家企业所熟悉,平时接的零散活也最多,而且,刚才录像回放下船人员时,老姜看着有个人像老石。
老姜熟悉老石。除每次见面寒暄打招呼,老姜还主动和老石聊过,了解老石的基本情况,向他“请教”
过港口的事情,没事时候两个人“闲聊”,侃一些港口的杂事,还有就是去年通过老石的单线信息查获过一起中国籍船舶违规搭靠外轮案。
“今天出海干了个大活啊!”老姜给老石发了个微信消息,顺便在后面跟了机智表情包。
“小活,就跟着搬了点儿伙食供应到船上,要不是去锚地工钱都很少。”老石回信,顺带着一个掩面流泪表情包。
“老石,今天出海了?”看老石回信,老姜直接拨通了他电话。
“是啊,姜警官,你咋知道啊?”因为平时就熟悉,说话时两个人语气都随意。
“我刚巡逻时候看你坐船回来了,估计是出海挣大钱了,这会闲着了,打个电话恭喜你,哈哈哈!”老姜一如既往地发挥接触港口群众“随和”“亲民”似的交流方式,从“那么大年纪了,别那么辛苦,该休息就休息”的关心到“和谁一起出的海,都忙了点儿什么”,两个人一聊就是二十多分钟。
挂断电话,老姜心里有了底数,一起虚报供应燃料油实际串通船方变相走私的案件有了清晰线路。
报告情况,掌握证据,移送线索,忙完一阵子回来,咕咕叫的肚子提醒,老姜才意识到错过了饭点。
“师傅,咱俩一起巡查,你怎么发现疑点的?”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小牛忍不住问老姜。
“用心,就像你意识到工作会耽误吃饭,提前用电热壶保温一样,我这次只是多看了一眼船的吃水。”老姜告诉小牛。
“还是师傅辣味!”小牛沉默一会儿,伸手竖了个大拇指过来。
边防所的水
“省着点哈,咱们这水来得不容易。”
军校毕业,新分到边防所准备开水龙头洗衣服,所里老班长提醒我,看我疑惑,他给我解释:“地下水含氟量高,人不能正常饮用,水管里的水是从院子里蓄水池抽上来的,蓄水池的水是运输车从60 公里外的乡镇运过来的。”
说着,老班长带我来到院子角落的一块空地上,指着一个十来平方米、高出地面半米的四方形水泥砌物,掀开天井盖,用手电筒向里面探照给我看。“哦,还有这样沉于地下的蓄水池。”我心里嘀咕着。
“蓄水池是建所时大家齐动手挖出来的大坑,后来又运来钢筋水泥砌成的。现在所里条件好多了,前些年我来的时候还是靠天吃水,下雨了房顶的雨水被水管引导到蓄水池里储存起来,天晴时候吃水用水全靠它。这两年,联系了一个废旧的油罐车,送水才方便了。”老班长带着喜悦继续介绍。
“油罐车拉来水倒在池子里,开始两天浑浊,一水桶打上来看不清桶底,掺杂了黄泥土。现在水池底放了个吸水泵,上面连了个蓄水罐,蓄水罐设定了水压值,水压降低至最低点时候,吸水泵自动抽水。省着点儿用,一车水做饭洗漱能用近两个月。”老班长满足地说。
听他那么介绍,刚从南方城市过来的我不禁感慨,都2005 年了,想不到还有不通自来水的边防所,又不禁感叹老一辈守边人的艰苦和韧性。
临近年关一天,老班长穿着水靴,头带了个矿灯,递给我两个水桶、舀子和绳子,又肩扛了木梯拿了扫帚。
“快过年了,咱们清理下水池,我下去你待上面听我指令。”说完,他搭梯子带着扫帚和水桶下池子去了。
我守着井口打手电筒向里看,班长弓着腰,在池底一会儿扫,一会儿推积雪似的拿着扫帚来回搓地。不甘心就这么看着,我搭梯子下到池里,热、潮、闷!三种感觉全袭来,除井口处进光,整个水池全封闭状态,手电光照不到的地方彻底黑,1.6 米高度,让1.7 米身高的我不得不低下头猫着腰,水池墙四周挂着水点,仿佛空气也能攥出水来,池底被班长搅和成了泥汤。我拿起扫帚帮忙,发现池底黏了一层黄泥,必须反复扫、搓才掉下来,等我们把池底全清扫一遍,班长示意我上去,他用舀子往桶里舀黄泥水,快满时候吆喝我提着倒掉,反复十多个回合,污浊水基本清理了干净。“快过年了,我联系了师傅下午送两车水来,咱们用水也富裕。”班长告诉我,他总是那么乐观。
2007 年,随着上级对基层基建的投入,所里迎来了一套净化水设备。安装的时候,全所官兵齐动手,每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一会儿工夫设备安装调试成功,水龙头打开那一刻,全所战友都抢着喝了口,清澈、清凉,像城里卖的桶装纯净水,再也不用担心闹肚子必须烧开再饮用了。后来,边防所新建了营房,实现了保障化用水。
再后来,我离开了边防所来到城市,听说蓄水池、净水器成了老营房艰苦红色教育基地的重要内容,连同它们的故事流传下来。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