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亚利桑那
作者: [美国]克拉克·霍华德
蒂姆·默里从佩利谋杀案发生后的第二天上午就开始报道该案,起先是作为《比斯比鹰报》的记者,后来是《道格拉斯企业报》的记者。他一直想要进入《凤凰城太阳报》,但到目前为止,他的简历无人问津。
现在,佩利的案子已经接近尾声,杀害霍勒斯·佩利的凶手斯图尔特·珀西已经在亚利桑那州的死囚牢房待了八年,即将被执行死刑。珀西的前情人简·佩利,也就是被害人的妻子,被判终身监禁,在女子监狱服刑已进入第九个年头。默里认为,如果自己能在此案的最后一刻写一篇报道,可能会引起凤凰城编辑们的注意,从而发现他这个人才。
于是,默里穿上泳裤,拿起夹着黄色信笺簿的写字板、圆珠笔和一瓶佳得乐,来到他居住的小公寓楼的泳池边,开始写稿——
燃情亚利桑那
蒂姆·默里/文
她是一个有着苦涩过去的年轻女人。
他是一个在不断寻找机会的男人。
他们在炽热的亚利桑那相遇……就像干柴遇到烈火。
矿业小镇拉文德坐落在亚利桑那东南部的沙漠中,犹如一排排的棋子房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露天矿场,一队队粗犷、黝黑、汗流浃背的矿工把宝贵的铜矿从地下开采出来。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来到拉文德,他们相遇了,一度难舍难分。他们就像野兽一样,自由、狂野、恣意地爱着对方。然而不久,他们分手了,各奔东西。这个女人结过婚,有两个孩子。她希望自己和孩子们能过上幸福生活,于是嫁给了矿上的一个老男人。他给了她想要的一切,还有一份高额公司人寿保险。有一段时间,这个女人的日子过得不错。然后,她的情人出现了——像以前一样,他总是不太走运。他想重新赢得女人的芳心,并且盯上了她丈夫的人寿保险。
一天晚上,女人的丈夫上完夜班回到家,黑暗中射出两颗子弹,男人倒地身亡。
警方说是情人干的。情人说是妻子干的。法院说是两个人合伙干的。
现在,情人在等待死刑执行,女人被判终身监禁,在闷热的沙漠监狱服刑。情人的罪行确凿无疑,但指控她的证据则来自情人。只有他,在走进毒气室长眠之前,承认自己撒了谎才能救她的命。
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亚利桑那州女子监狱服刑的女人原名叫简·富勒,14岁那年的一天,在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一所中学上学的她走进辅导员办公室,对老师说:“救救我吧。从我12岁起,我哥哥就一直打骂我。他和他老婆每天晚上出去喝酒,让我照顾他们的三个孩子,最近还经常带男人回家骚扰我。我妈妈死了,我爸爸是个酒鬼。我真的不想活了——”
政府相关机构对此很重视,调查确认后,决定采取保护措施,安排简和她姐姐贝蒂住在一起。贝蒂22岁,几年前逃离了与简相似的生活,嫁给了一个名叫凯文·伦德的男人,有两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住在亚利桑那州的一个矿业小镇。
得知姐姐和姐夫同意收留她时,简在心底默默地说了声“谢天谢地”。她知道姐姐拥有丈夫、孩子和房子,过着幸福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也是她所憧憬的。
不久,简·富勒坐上一辆长途汽车,前往亚利桑那州小镇拉文德。
记者蒂姆·默里第一次采访简,是在她成为霍勒斯·佩利的妻子后因谋杀罪等待审判期间。简24岁,比默里小两岁。在杰罗尼莫县监狱的探视室,简向蒂姆讲述了她刚到拉文德时的生活。
“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说,“要知道,在来拉文德之前,我已经像成年人一样生活了两年。我的意思是,我哥哥一直对我很不好,每天晚上,我都像个大人一样照顾他的孩子。他还经常带男人回家骚扰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准备好做一个普通的青少年,你明白吗?”
蒂姆·默里发现简友善、妩媚、迷人:一头深红色的卷发,一双褐色眼睛,身材算不上性感,但是非常匀称,男人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蒂姆从新闻学院毕业四年了,事业还没有什么起色。他不安地发现,自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不仅是外貌的吸引,更多的是她坦诚率真的性格。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有可能杀害或与斯图尔特·珀西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
“总之,”简继续说道,“事情没有按我想的那样发展。我姐姐贝蒂和她丈夫是虔诚的教徒,我只能去三个地方:学校、教堂和家。这真让人受不了……”
简在姐姐家待了两年,直到够年龄去工作。她退了学,来到两英里外的小镇比斯比,在“太妃”冰淇淋店找了一份全职工作。她寄宿在当地一户人家,这虽然算不上她人生的一个巨大进步,但至少可以独立生活,有了一些自由。
18岁生日后不久的一天,简在店里遇到了自己在拉文德读书时的高中同学茜茜·多南。茜茜当时是和丈夫带着孩子一起进店的。茜茜离开学校后,嫁给了一个年轻的矿工,生了一个孩子,住在矿场的一座房子里。茜茜邀请简去她家参加周日晚餐,简答应了。在那里,简认识了茜茜丈夫的工友安迪·泰勒。
安迪高大魁梧,让简觉得这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他快30岁了,但简不在乎,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性情温和,不抽烟,只喝点啤酒,而且很喜欢孩子。
安迪住在露天矿附近的活动房屋里。不久,简也住到了那里。
“我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在圣诞节前几周,简告诉安迪,当时他们同居六个月了,“我想,我怀孕了。”
“我以为你自有防范。”安迪说。
简耸了耸肩:“一定是算错日期了。”
“想打掉吗?”安迪问。
“不想。”她扭过脸去,“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且你知道,我喜欢孩子,你也一样。”她回过头看着他,眼里噙满泪水,“我觉得有个孩子会让人开心。”
安迪郑重地端详了她一会儿:“那么,我想,我们该结婚了。”
简高兴极了,她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他们在圣诞节前一天结婚了,安迪把新家安置在矿场的一座小房子里。简怀孕期间几乎每天都在呕吐,但她不在乎;腹中胎儿在慢慢成长,她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纯洁、最宝贵的时光,她相信自己真的很有福气。安迪是个非常体贴的丈夫,每天晚上简都会做祷告,感谢上帝赐予她的一切。
那年夏天,经过六个小时的分娩,一个女婴降生了。这一天距离简19岁生日还有一个星期。他们给孩子取名埃米莉。
简用母乳喂养埃米莉,一刻也不愿离开她。安迪受到冷落,变得有点嫉妒,但似乎都是善意的抱怨。简为了补偿他,在床上对他格外温存。九个月后,她又怀孕了。
第二次怀孕轻松多了。“那是因为埃米莉陪伴我度过了那段日子。”简在另一次采访中告诉蒂姆·默里。然而,这次分娩却更为艰难,医生不得不进行引产,整个过程持续了九个小时。这次是个男孩,他们给他取名爱德华。简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她20岁了,觉得现在拥有了理想中的家庭。
“我很享受婚姻的最初几年,”简告诉蒂姆·默里,“爱德华出生后的九个月里,两个孩子都吃我的奶,然后我给埃米莉断了奶,只给儿子喂了两年母乳。”她羞涩地朝年轻的记者笑了笑,觉得他长得很帅,“安迪经常抱怨我,因为我不让他碰我的……呃,丰满的乳房。要知道,哺乳的时候,乳头会很疼。到了晚上,在床上,很多时候我都累得不想做爱。”
蒂姆看了好几眼简的胸部,她的乳房仍然很丰满。简的直率让他有些尴尬。
“安迪变得很晚才回家,”她说,“下班后总和工友一起去酒吧,除了啤酒,他还喝起了威士忌……”
第二年,安迪的行为变得越发奇怪,简发现他还染上了吸大麻的习惯。她抱怨过,不过事后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够强硬。她最担心的不是这些恶习会对安迪造成什么影响,而是怕孩子受到伤害,所以要求他避开孩子,不能在家里酗酒、吸大麻。
直到一年后,简发现房子里藏有可卡因,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安迪已经彻底沦为瘾君子。他和妻子越来越疏远,拒绝她的帮助,嘲笑她的治疗建议,有意回避她为弥补自己的疏忽所做的一切努力。
安迪变得整日不见人影,只是半夜回家睡几小时,对孩子们几乎不闻不问。他给简的家用钱开始吃紧,简不得不帮忙照看别人家的孩子来维持生计,有时候还得向姐姐伸手借钱。
他们的婚姻在那年圣诞节走到了尽头。简早早地在比斯比百货商店预订了孩子们的玩具和家人的礼物,并一直在为此攒钱。然而,在圣诞节前几天,她去取钱时,发现钱不见了。它们都被安迪偷偷拿去购买了毒品。对简来说,让孩子们两手空空来迎接圣诞节是莫大的罪过。新年刚过不久,她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那个家。
简搬回了姐姐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安迪一直在恳求她回去。他参加了一个戒毒项目,发誓会彻底戒掉毒瘾,但简拒绝了他的恳求。
霍勒斯·佩利41岁,从未结过婚,在露天矿做主管。几年前,简通过姐夫认识了他。简不知道,霍勒斯·佩利早就对她有意,但一直保持距离,因为当时她还未成年。当霍勒斯得知简离开了安迪·泰勒,就像简在后来的一次采访中说的,他开始关注她。
“我们会在街上或商店里偶遇,只是站着聊几句,你知道,就像社区里的熟人见面那样。后来,他开始往贝蒂家打电话找我。显然,他很喜欢我。当我终于说服贝蒂和凯文让我邀请他来家里时,孩子们立刻喜欢上了他,我是说,他们对他很着迷。他会关注他们,总是给他们带些小礼物,陪他们一起玩。这很重要,因为两个孩子是我的一切。”
在等待离婚判决期间,简和霍勒斯开始频繁约会。简很清楚,霍勒斯是在认真追求她。他们一起吃饭,跳舞,看电影,最后睡在霍勒斯的小房子里。
简发现,与霍勒斯做爱和与安迪做爱并无多大不同。简喜欢取悦他,但就像之前的所有性爱体验一样,她没有从中获得满足,没有激情,没有高潮。她和霍勒斯在一起,只是为了给埃米莉和爱德华找一个好爸爸。离婚后,她计划和新丈夫重建她的理想生活。
但是,就像简的许多计划一样,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在拿到离婚协议之前,简把埃米莉和爱德华送进一家日托所,自己则在比斯比一家老年康复中心找到了一份护理员的工作。
“这是我的第一份真正的职业,”她自豪地对蒂姆·默里说,“在康复中心上班之后,我觉得这是一份很适合自己的工作。我似乎天生就会照顾老人。我喜欢那里,真的喜欢。我也喜欢那些老人。我甚至开始考虑,在我和霍勒斯安顿下来后,我要好好学习,成为一名真正的护士。”
在康复中心工作不久,简见到一个帅气文雅的男人,比她大10岁左右,穿着白大褂,自称斯图尔特·珀西医生。他很有魅力,很友善,不久,他开始指导她更有效地照顾病人。简立刻被他吸引住了,几乎是带着生理冲动。他的自信,他的微笑,甚至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都在她心中激起从未有过的涟漪。有好几次,她发现他在偷偷看她,意识到他的内心也是一片波澜。
那是夏天,尽管有空调,亚利桑那的热浪还是渗透到每个缝隙和角落。人们解开上衣的扣子,上嘴唇渗出一排汗珠,身体需要某种形式的释放——从衣服、束缚和压抑中解脱出来。简和斯图尔特被亚利桑那的热浪所感染,他们心里清楚,彼此都被一种难以抗拒的激情所吸引。
他们第一次做爱,对简来说,就像色情电影中的一幕。那天的酷热被一场沙漠夏季雷暴暂时驱散,康复中心外大雨滂沱,斯图尔特走上前,拉着简的手,把她领进一个空房间。“我们现在应该安抚病人。”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和我比病人更需要安抚。”他对她说,然后用一把椅子顶住关上的门。
几秒钟内,他脱掉了她的白色护理服和自己的衣服,他们互相爱抚的动作是那么自然、轻松,仿佛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这么做。回想起来,简说:“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性爱,就像在天堂,赤身裸体,在云端做爱。我有过十几次高潮,几乎没有间断,仿佛高速公路上一队疾驰的汽车,我临死的那一刻可能还会想到这些。”
不知道斯图尔特·珀西是否也会这样,蒂姆·默里心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将要被送进毒气室的男人。
在那次性爱之后,几乎每一天,只要一有机会,简和斯图尔特就纵情于泛滥的欲望中,两人都宣称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