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远行

华灯初上，儿子提出：“妈，一会儿一起出去玩玩。”我轻问：“到哪？”他则笑答：“我和几个好朋友约了去咖啡厅，一起啊。”

初听此言，我犹豫了。咖啡与我，不过是陌生之物，而他的世界，似乎已离我远去。但他的坚持与软磨硬泡，终究使我妥协。于是，我们一同来到那家景致简洁清爽的小咖啡馆。

我们来得早了些，只一个男孩来了，我们三人围着一张桌子。那男孩我熟悉，儿子常说起他。他们要了咖啡，我要了一杯柠檬水，掺和进来和他们一起聊天。说话间，最后的一个男孩进来了。五个人，桌子就显得局促了，我赶紧站起来：“我到那边去，你们聊。”儿子不放心，说：“没事的，挤就挤点，没关系。”几个男孩都说：“阿姨，就一桌，热闹。”“不了，不了，我就在这边，你们聊，你们聊。”我自觉地退到邻桌。柔和的灯光照着几张青春的脸，几杯咖啡的青春岁月，真好。几个小男孩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说到开心处，相视一笑，不满时，啧啧吐槽。儿子怕冷落了我，不时地转头用眼神招呼一下。

练习瑜伽十多年，临近退休时，想给自己一个挑战：考一个瑜伽教练证，新近正在学习瑜伽教程。这会儿，心里想着：刚好复习一下。于是到吧台要来两张纸，一支笔，就着昏黄的灯光趴在桌上做起自己的瑜伽笔记来。那边，几个男孩谈兴正浓。

忽然间，回忆的齿轮开始转动，二十年前的情景出现在眼前。那时，儿子不过五六岁，我和几个闺蜜约会，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家里，就带在身边，再带上几本图书，再三嘱咐他：“乖乖地不要乱跑，看看书哈！”时间长了，儿子会仰起头说：“你们大人真麻烦，吃饭前话这么多说不完，饭都吃好了还不走，还有许多话。”有时候，忘记回家的时间，儿子就趴在腿上悄悄地在耳边催促一下：“妈妈，我困了，我要回家。”我一边嗯嗯“快了，快了”，一边就是迟迟不动身，如今想来，那时儿子肯定很烦我们出门应酬吧。

正回忆着，儿子怕冷落了我，转过脸，递给我一个眼神说：“妈妈，不着急哈，一会儿就好哦！”我扬扬手中的纸：“不急，不急，我在复习瑜伽呢。”听我这么一说，儿子放心地又融入聊天的阵容。一会儿，我招招手，儿子乖巧地凑到我身边，问：“妈妈有事吗？”我说：“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带你参加聚会，就是这个样子，我要你坐在一边看书，乖乖地不乱跑。你放心，我现在也乖乖地，不乱跑也不着急，你放心聊。”“哈哈哈！”儿子乐了，过去把我的话分享给几个小伙伴，几个小伙子笑起来：“阿姨，真的是耶，我们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子的。”

不过二十多年的时光，角色转换，生命轮回。他们在成长，我们渐渐老去。

去年的夏天，工作两年后，儿子想考工程建造师证。在职的他，压力无处不在，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整理资料、做笔记，上下班的地铁上看笔记、背资料。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压力，参与着他的努力。几个月后，儿子拿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建造师证。

他的工作安排好后，我也遇到了几家单位的返聘邀请，去与不去，很是纠结。儿子郑重其事地分析说：“返聘，那五年或十年后还是会退下来，退下来便又回到了原点，但从现在开始，妈妈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五年、十年之后，妈妈就不是现在的妈妈了。”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是的，退休了，将时间还给自己，种花种菜，问茶练伽，还有那曾经的梦，文学的梦，即将老去的梦。于是，我婉言谢绝返聘的邀请。

我的儿子长大了，正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渐渐老去的我们，不仅要学会目送，还要跟上他们的节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