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妻狂魔
作者: 刘文运
郝深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敲开了接生婆家的大门,接生婆不敢怠慢,两人又急匆匆地往回赶。刚进家门,屋里就传来急切而又喜悦的声音:“快来剪脐带,刚生了一个带把儿的。”
郝家是队里的唯一独脚户,祖上三代单传,到他这里又续上了这炉香火。“我一定要让我的儿健健康康。”话毕,他好像悟到了什么,兴奋地一拍大腿,“我的儿就叫健康,郝(好)健康。”
但是,孩子怎么就变成残疾的了呢?
“他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他娘抱着他放在阶基上一个红漆木的隔栏里,他娘就去厨房里生火煮饭去了。冷不防,家里的那头放养的母猪回家了。(那时候,每家每户都喂了母猪,都是放养的)一拱头就将隔栏掀翻了,连人带隔栏一直滚到堤脚下。他家背靠湘江,房屋建在河堤上,房屋与堤脚的距离大约有三十米。幸运的是他总算还捡回了一条命,可他就这样彻底地残废了。从此,他娘郁郁寡欢,一病不起。还不到两岁的时候,他娘也过世了。”
这是他父亲回答的。我听了很难受。
郝健康三十多岁的样子,身高还不到一米四,别看长得不咋地,人却很聪明,自学了厨艺,方圆几十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登门请他去办大厨兼棚架出租。一场事办下来,少则三两千,多则上万,他做的菜,色味俱佳,合大众口味。他不但厨艺好,责任心更强,肯帮人家的忙,处处为主家考虑,收费也比其他厨师略低点儿。所以,他的厨子生意非常红火。
他最值得让人钦佩的是——对妻子的好。
每一次在别人家里办厨,只要是看到妻子来了。他马上放下活计,搬把椅子给妻子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木梳,将妻子的头发梳直。他的妻子个子不高,还很单瘦,凌乱的头发下,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每当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好在她有丈夫疼爱,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郝师傅的妻子小时候得过脑膜炎,是个智障人。到了开席的时间,郝师傅忙完自己的事,就打水给妻子洗脸,洗完脸又把妻子的手洗干净,再自己洗了一起吃饭。好菜来回往妻子碗里夹。吃完饭,他又给妻子洗脸洗手,牵在自己的面前坐下,生怕妻子受到委屈,伤害。
郝师傅和妻子刚来我队里的头几次,也引来一些人的围观,但更多的人还是充满同情。特别是女同胞们,每当看到郝师傅对他妻子做出点点滴滴的一些体贴入微的细节时,难免不对号入座,心生感慨。女人嘛,心细腻,情感丰富。特别是那些得不到丈夫关爱的女人或有家暴的女人,都藏在心里拿郝师傅的妻子暗暗来作比较,然后一声叹气:“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还不如郝师傅的妻子命好,还当不得一个智障人。”而后,投来赞许的以及羡慕的眼神。
也有些不善之辈,当面取笑他的妻子,拿她当宝逗。这还了得,敢当面戳他的痛点,揭他的短处,冒犯他的尊严。他瞬间黑着脸,拍桌而起,怒不可遏,就连脖子上凸起的一条条青筋也在发威!他非常气愤地骂他个狗血淋头。直到那人非常尴尬灰溜溜地逃了,他还在那儿激动,心气难平。唉,那些无德之人从不换位思考,总是以取笑别人的短,来愉悦自己。别人调侃郝师傅,他还不以为然,有时候还咧着嘴笑。谁要是拿他妻子当猴耍,那就彻底地破了他那道敏感的防线,也彻底地激怒了他。在这种气势的骂声中,唯有这样好像才能平缓他内心的屈辱,夺回他那卑微的尊严。他也总是这样对智障妻子百般呵护,千般疼爱,护妻周全。
后来听说,郝师傅还当了爸爸。那宝贝儿子不单长得健健康康,还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他的儿子是寄养在妻子的娘家,由丈母娘一手带大的。
有一次,我碰巧路过,看到一排旧房屋的中间,有一幢拔地而起的二层复式小洋楼特别扎眼,经打听才知道是郝师傅凭他那勤劳致富的双手打拼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