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共识:一夜梦碎的区块链淘金赌局

作者: Sean Guo

寻找共识:一夜梦碎的区块链淘金赌局0

2023年6月1日起,香港《适用于虚拟资产交易平台营运者的指引》正式生效。在新制度下,所有在港经营虚拟资产交易所业务,或向投资者积极推广服务的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均需向证监会申领牌照。香港证监会也表示,将在今年下半年落实交易平台向零售投资者提供服务的细则。

对中国专业投资者来说,在水面下汹涌多年的虚拟货币交易将被纳入管束,走上规范与创新并举的前进道路。但对广大散户来说,这个全新的掘金大陆,才刚刚拉开其神秘幕布的一角。

ELLEMEN邀请到一位在区块链行业沉浮几载的创业者写下了意外闯入者“阿强”的故事,记录他从建立职业理想,到最终被潜藏的规则侵蚀、击碎的魔幻过程。

故事或许部分取材自作者眼见的某些从业者的真实经历,又或许和这个圈子外围漂浮的彩色泡沫一样,只是被虚幻的财富折射出的数字光影。但无论如何,我们寄望其能给予后来者一瞬间的警示弧光。

特别提醒:本文涉及的人物、项目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亦不构成投资建议。

01阿珍与老K

三十三岁生日当天,阿强收到了来自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会议邀约。彼时,他刚享用完员工食堂里的免费早餐,还用工卡里的餐补刷上了一杯星巴克。

人力专员发来的信息简洁干净,没有会议主题。阿强把自己“陷”进办公椅里,电脑屏幕亮起,是被插件“美化”成工作文档的游戏论坛。想起在公司吹得正劲的“降本增效”的寒潮,他腱鞘炎复发的手腕突然发力不畅,才喝两口的咖啡径直倒扣在眼前的键盘上。

阿强被裁了,虽然绩效素来平平,但公司待他不算刻薄,给了不错的赔偿和一个月的缓冲期。下午6点,阿强没管被咖啡浸湿的键盘,准时离开公司,在园区外扫了辆共享单车往家骑。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太阳下山之前走出公司了,只觉得大街上明晃晃的,人来人往,不太真实。

这种虚幻感被一辆加速右转弯的火红色跑车击碎,阿强和共享单车趴在马路牙子上,手腕的疼痛加剧,他想蹦起来骂两句脏话,猛一下没站稳,又四仰八叉地躺下了。

跑车的副驾驶车窗摇下,一个留着海藻般长发的女人摘下墨镜盯着他,眉眼娇嫩飞扬:“阿强?阿强!诶,我阿珍啊!”阿强没想到,自己幻想过多次的浪漫重逢竟发生在这样不堪的当下,他想立刻逃走,但看着阿珍涂抹精致的笑脸,最终只是咬紧后槽牙,狠狠地把压在身上的单车蹬开。

阿珍要了阿强的微信,还和他约好周末赔礼道歉的饭局。夜里,阿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条一条翻看阿珍的朋友圈。这个曾经的校园女神穿着时髦,背着各种阿强叫不出名字,但也知其昂贵的名牌包包,在商务场合间穿梭。看坐标,女人两周前还在纽约,上周飞到了新加坡,接着又去了香港海港城。

阿强在南都这座高速发展的一线城市生活了多年,被各种创新浪潮兜头盖脸地拍来拍去,很快明白了阿珍在干些什么。他想起在一些酒局间耳边飘过的时髦的词汇。“玩区块链的啊。”阿强哂道,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躁动。

“阿珍啊,你……你现在跟哪家公司啊?”吃饭时,阿强支支吾吾地试探。

“我没公司,就对接对接资源。”

“你们这行挺挣钱吧?”阿强想起自己听到的几段传奇故事,“我认识的好几个干开发的都转行做区块链了,听说这两年进账不少。”

“主要看行情。这行想拿钱也不轻松,但和你们干互联网的累法不太一样。自己老得惦记着学东西。”阿珍细长的眉头挑起,笑意深了几分:“你要想转行呢,可以先干干看,试试水。正好我认识个大哥,人不错,正起新项目呢,他下周从香港过来,你来聊聊。”

一周后,阿珍把阿强介绍给了老K。老K年纪和两人相仿,常年在南都和海港城间奔波,按照世俗标准,算混得很可以。市面上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说,真假参半。有人说老K是靠挖矿起家,也有人说他是替国内一些“有身份的人”操盘,为人真诚守信,幸得人家分点汤喝。

三人初见在一家年轻人聚集的特色酒吧。南方暑热潮湿,老K一身休闲装、踩着人字拖,姿态闲散,和阿强想象中的“大佬”全然不同。阿珍迎上去和老K热情拥抱,还不忘加上个“贴面礼”。“这是阿强,我念大学的时候很喜欢他。”阿珍拨拨头发,风情万种地向老K递去一个眼神:“人特别棒!”

阿强有些局促,在阿珍的示意下慌忙起身和老K握手。老K态度平和,简单问了问他的工作经历,又问他对区块链有多少了解。阿强说了自己作为程序员的履历,又讲起不久前读过的比特币白皮书,见老K兴致不高,他便诚恳道:“确实没写过圈里的项目,也没写过合约,但我对市面上流行的新语言都了解过,做起来应该不难。”

“阿珍看得上的人,肯定靠得住啦。半个月后,得闲过头来我这一趟。”老K递来一张名片,又举起手里的威士忌,轻轻碰在阿强攥紧的啤酒罐上,不待他答话,便转头贴近吧台边的明艳女人,低声招呼:“珍珍啊,下个月美国的峰会我们有个分会场,给个面子来当主持人呐?”

“我是想去,一看机票、酒店,都涨了好几倍哟。”女人的声音带上了钩子。

老K笑了:“点我呢这是?找你帮忙,哪能让你自费?”

“哎,得先说好,我可不想跟老鬼们喝酒,上次那谁,喝高了。一个劲儿往我这儿贴,你也看见了吧?”阿珍皱着眉,猫眼瞪圆,滟滟红唇嘟成一团。

“他就是个柒头(蠢货)啦。你看我几时有叫他过来玩过咩?没人理他的现在。”

“那敢情好,正好我有一个小闺蜜,最近刚开始做自媒体,我能不能带她过去见见世面?”

“好好,一起一起。”老K随意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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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共识

“这项目到了3月份也没有钱会进来的啦,说是一班硅谷来的印度人,实际上在后面做事的就是一帮华人。”老K端着杯手冲咖啡,拉着四五个年轻人讨论一个新项目。他们的声音不小,但其余位置上的员工都自顾自忙碌着,有的人盯着电脑屏幕上走势起伏的K线图,还有几个人戴着耳机看视频,里面都是一些外国人对着摄像头神叨叨说着什么。

这间位于海港城中环的数字资产管理公司,办公区很宽敞,但办完入职手续的阿强远远就看到人群中高谈阔论的老K,左顾右盼地向那磨蹭过去。老K随手抻了把椅子,招他一同坐下,和身侧几人介绍起阿强。阿强殷勤地问起自己加入的新项目,老K却道:“不急不急,和大家多聊聊先,听听他们的玩法。”他鼓励式地拍拍阿强的肩膀,“再去找财务领点项目代币,找找交易的感觉。”

阿强加入的是一个DeFi(去中心化金融DecentralizedFinance)项目,这是市场时兴的热潮,他负责后端开发,与他搭档的有一个产品经理、一个前端开发工程师、一个市场运营经理,合约工程师和另一项目共用,设计与测试岗的同事手里也同时跑着另外三个项目。

头一个月的班还没上完,阿强就拿到了第一笔奖金。虽然他们的项目代码还没有白皮书行数多,但融资却很顺利:一家国内小有名气的基金做领投方,老K又拉来一些和他相熟的私募,野狗扑食似的把额度瓜分了个精光。

小组例会上,老K宣布给每人额外发两万块钱奖金,又说:“我自己再另外拿出来优先解锁的1000万个代币额度,你们可以在我这里买,给你们按这轮机构进入的价格打个8折。”会议室里瞬间爆发出比刚刚激烈得多的欢呼声。

散会后,阿强还有些莫名,他问已经熟悉的产品经理,为什么听到能拿代币的额度比发奖金还高兴?“额度就是钱,你一万块现金,拿在手里就是一万,但现在一万块的代币额度,明天可能变成十万、一百万……你之前是在互联网那边做事吧?就把这个想象成靠谱的期权。干这行谁是图赚死工资来的啊。”对方答道。

前端开发工程师凑过来,指了指他们工位对面的另一个项目组:“他们都不领工资,每月就是给币,发币之前就是给项目额度,其他福利都没有。”

“那不是画大饼吗?”阿强更疑惑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阿强啊,你还要多理解理解。”

晚上,阿强在网上和阿珍聊起这件事。阿珍告诉他这是行业的常态,“一个项目不就是各尽其职的几个人,赶快把项目做出来、推出去,能挣几百万,几千万,大家再分一分,很单纯”。

“你觉着我这次应该买多少?”阿强的态度有些动摇。

“信不信他能涨,能涨多少?这是你的事情。但你要拿不满额度可得跟我说呀,你空多少我收多少。”阿珍想了想又叮嘱道:“但在老K那儿,你别说是我拿了。”

一个月后,阿强小组的项目在测试网站发布,社区里积累下的两千多个爱好者把参与测试的资格一抢而空。阿珍发来微信:“可以啊,我看有人在网上好几百美元转卖你们的测试资格呢!”

“奇了怪了,就一个测试白名单,什么也没有,不知道这些人图啥。”阿强是真纳闷。

“哎,你不懂,老K就是这么厉害。”

周末的晚上,项目组的几个人完成了一场面向海外粉丝的“在线问答”,结束后,老K带他们在公司楼下的日式烧鸟店吃宵夜。

几杯清酒下肚,酒意上涌,阿强瘫软在卡座里,趴在窗沿看月亮。海港城中环的夜色和南都科技园的夜色,这一刻似乎没有太大差别,夜风吹得人恍惚,他忍不住问老K:“我们这样的项目,只有个产品小样,有的项目甚至连小样都没有,为什么就有人愿意掏真金白银买测试资格,然后买那些代币呢?”

老K反问:“你还记得办公室墙上贴的那句话吗?”

“共识即价值。”阿强打了个酒嗝,疑惑道:“我看社区里很多人,对我们要干的事情的愿景、方法,其实并不是很理解,就更别说认同了,那怎么产生共识?”

“认同项目方的业务愿景,只是共识的一种。”老K说,“还有另一种共识,是认为你能吸引更多人相信你,把整个盘子做得更值钱。你说的共识,是你们这些专业开发人员做的事情;我说的后一种,是我和运营在做的事情。”

呷了口酒,老K不徐不疾地接着开口:“我们什么时候搞自己的社交媒体主页对外宣传,什么时候建社群,拉着关注我们的人天天一起聊,哪个阶段对外讲项目的哪些内容,在行业里是有比较成熟的规律的。老玩家看的项目多,一看我们的节奏,就知道后边的运营方是按规矩玩。那接下来按规矩我们要干什么?发币,拉盘?拉个三倍,拉个十倍?我们通过一种让他们熟悉的范式取得这种信任,大家当然愿意尽早拿住机会。”

寻找共识:一夜梦碎的区块链淘金赌局3

第二天中午,阿强还没彻底清醒,宿醉让他神魂几度分离。日光刺眼,他翻过身去,恍惚想起老K昨夜说过的话,而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头疼,便干脆蒙起头脸,继续睡去。

03吴老板

项目代币在主流交易所发行后,研发工作变得更少,阿强除了每周在各种场合讲上两三次“莫须有”的开发计划,也没有太多业务。

老K喜欢轮着带项目成员“出台”,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上币以后就要多讲,你每年讲200场,每场有5个人愿意买你的币,每个人买10万美元,那就是一个亿。有几个项目能做到一个亿?你们都要出来讲,大家看见不同的人,才有新鲜感,就我一个人上,别人肯定觉得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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