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炸豆腐,两代人不曾改变的爱

作者: 杜诗音

我是不喜欢冬天的。

北方的冬天,有料峭的寒意,刺骨的风好像空气中都夹杂着冰粒子,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直冲头顶的凉意。

“我讨厌冬天,太冷了!”我总和母亲抱怨。

“冬天好呀,你就是冬天出生的,冬天还有你爱吃的汤炸豆腐呢!”母亲每次都笑着回答。

母亲的兄弟姐妹多,她又是最大的姐姐,理所应当地担起了照顾弟妹们的责任,做饭等家务样样拿手。

母亲无论何时都是细心照顾所有人的那一个,数十年都是如此,母亲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也有作为女儿对外婆的依赖,就在那一碗汤炸豆腐蒸腾的热气里,在一块块用心腌制的白嫩豆腐里,在一勺勺精心调配的鲜浓汤汁里。那时,母亲还没有弟弟妹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外公外婆把能得到最好的都给了她,那是她这辈子仅有的被照顾的时光。因为家境不好,即使被宠爱,也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到平时不敢奢想的荤食,所以,外婆为了让母亲能多吃点,总想变着花样把最简单的食材变成美食,汤炸豆腐就是母亲最喜欢的一道。

一小块白白净净的豆腐,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点上外婆自创的秘制卤水腌制,等豆腐的期间,准备好调配汤汁的各种材料:村南田地里的花生舂碎、院子里外公种的香菜切段,外婆用石磨磨得细细的红薯粉用来勾芡……每种食材都被精心处理,每个步骤进行得有条不紊。等到豆腐腌制完成,食材准备就位,临近午饭时,外婆便开始涮锅、烧油,锅底薄薄的猪油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一块块豆腐被放进锅里,码得整整齐齐,外婆不时用筷子翻面,眼见着豆腐从白胖胖变成金灿灿,然后控油出锅;再用石杵杵碎一点,淋上熬好的汤汁,让汤汁通过碎口浸润到豆腐内部,在最上面铺上一层泡菜;最后再点缀少许香菜,一碗喷香扑鼻的汤炸豆腐就完成了。

“每次你外婆做这道菜我都从头到尾地跟着,除了她,没人比我更了解这道菜的做法,就连你舅舅小姨他们都不知道呢!”

母亲每次说起童年时看着外婆做汤炸豆腐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繁星闪烁,对于母亲来说,那不仅仅是一道菜,更是被偏爱过的证明,是承载她前半生最美好回忆的小船;那不是一道菜,而是最温暖的母爱。

后来,母亲有了弟弟妹妹,她再也没见过外婆做汤炸豆腐,舅舅和阿姨们也从未吃过,汤炸豆腐就成了母亲和外婆之间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再后来,母亲有了我,母亲总喜欢给我做汤炸豆腐,我当然也爱吃,因为这是爱呀!前些日子,母亲打来电话问我何时回家过年,边疆从军六载,归家不过两次,春节更是从未陪过她,每年临近春节她都会频繁询问,我总回答说不回。

“等你准备好做汤炸豆腐的材料,我就到家啦!”这次,当她再一次问我时,我说。

“一直备着呢,就等我的宝贝女儿回来啦!今年好呀,你能去国防科大读书,终于离家近一点了,想见你也不那么难咯!”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2024年是我考入国防科大的第一年,将要迎来第一次寒假,也将是六年来第一次回家过春节。从前戍边西北,报国无悔却总觉得亏欠母亲,母亲理解我,即使万分想念也不敢说出口。这个寒假,母亲的期望不会再一次落空,而我会跑着奔向她!

我仍然不喜欢冬天,但无论什么季节,只要有汤炸豆腐,我就觉得幸福。

秘密不再是秘密,是母亲对我明目张胆的爱,是不论我走到哪里,一回头就能看得到的安心。现在,汤炸豆腐仍然是承载着美好时光的小船,连接着我和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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