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伊人谭元元

2025年的央视春晚舞台上，48岁的芭蕾舞蹈家谭元元足尖轻划，舞台化作一池春水，营造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缠绵意境。每一个舞步都仿佛在回应《诗经》中那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坚定追寻，逆流而上。

与芭蕾结缘

谭元元出生于上海。5岁那年，她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乌兰诺娃表演的《天鹅湖》时，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模仿美丽的“天鹅”。一直热爱舞蹈的母亲，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送她到上海市虹口区少年宫学习舞蹈。小学三年级时，谭元元参加了上海舞蹈学校的招生考试。凭着下肢比上身长13厘米的优势，谭元元从一千多名候选者中脱颖而出，顺利通过考试。

就在母女俩为拿到通知书兴奋之时，父亲却不同意，他希望女儿将来做一名医生。为此，父母间展开了“拉锯战”，谁也说服不了谁。可已经开学七个月了，最后，他们决定用掷硬币的方法来决定，那枚小小的五分硬币，把谭元元和芭蕾绑在了一起。由于入学比别人晚，谭元元基本功跟不上，动作绵软无力，她既着急又苦恼，每天都过得非常压抑。

好在谭元元自身条件出众，被老师林美芳发现。林老师每天给她补课，动作做不到位便严加批评。每每这时，谭元元就会掉眼泪。一次，林美芳生气地问她：“要哭，还是要练？只能选一样。”她答：“练！”就这样，她一边哭一边练，踢腿、劈叉、旋转，直至自己精疲力尽。在林美芳加班加点地严格训练下，谭元元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自信心也慢慢恢复。

从弄堂走向世界

1992年，16岁的谭元元前往法国参加第五届巴黎国际芭蕾比赛。到了赛场，林美芳和谭元元都傻了眼。原来，为便于观众观看足尖表演，巴黎歌剧院的舞台居然有5度的前倾，这对于谭元元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加上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谭元元心生退意。她低头走到林美芳面前，悄声说：“我膝盖疼，上不了场了，我放弃比赛。”然而，彼时音乐前奏已经开始，听到谭元元这句退缩的话，林美芳一气之下，一脚就把谭元元踢了出去。恰巧谭元元出场的动作是“大跳”，林美芳这一脚竟成为极好的推手，使得她的大跳表现得很完美。这一脚也让谭元元瞬间清醒，她顾不上膝盖的疼痛，也忘记了舞台的倾斜，整个表演过程非常流畅。最终，谭元元以19.2（满分20）的高分夺得金奖。

一场差点退场的比赛竟然爆冷夺金，谭元元被西方媒体誉为“天才少女”，世界芭蕾舞坛也记住了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得奖后，谭元元获德国斯图加特约翰·克兰科芭蕾舞学校大专班的全额奖学金，继续深造。

1994年的圣诞节，在德国训练的谭元元意外收到一封邀请函——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团长海尔基·托马森邀请她去做表演嘉宾。说是表演，其实是一场“面试”。一段双人舞和独舞表演下来，谭元元成为美国旧金山芭蕾舞团的一员。

1998年演出季的一天，托马森一脸焦急地把谭元元叫到办公室，递给她一盒舞蹈录像问：“能不能学下来参加明天的演出？”原来，团里的首席舞者意外扭断手指无法演出，必须找人临时替补。为了救场，谭元元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可等她看完录像带“差点吓死”，那段近30分钟的舞蹈是芭蕾大师巴兰钦的作品《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舞步速度快、动作复杂，非常难掌握，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接触过。

当晚，谭元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边看录像边模仿，记音乐、记动作、记舞台位置与配合。第二天，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她奇迹般地跳了下来。翌日，旧金山的大小报纸纷纷刊登了有关谭元元演出的长篇评论和大幅照片。22岁的她成为最年轻的首席舞者，也是旧金山芭蕾舞团成立六十余年来第一位华人首席舞者。

四登春晚，为生命起舞

从1994年到2025年，谭元元四次登上春晚。1994年，谭元元第一次上春晚。她回忆：那时“很懵”“现场跳了好多遍”，不过“很新鲜”。2006年，她第二次登上春晚舞台，表演重头舞蹈节目《岁寒三友》。三登春晚，“当《我爱你中国》旋律响起，我的心跳加速到一百多。”

今年第四次上春晚，她说：“心跳更快。”毕竟，《伊人》是春晚舞台第一支原创的中式现代芭蕾舞作品。《伊人》中如潮水涌来的“一字大横排”，三十二位舞者传导动作的过程要行云流水，还要“卡点卡得非常准”。这对习惯了独舞和双人舞的谭元元来说是一个考验。好在一天之内，谭元元就学完了初版的所有动作。《伊人》前后调整了十来版，每一版，她们都耐心消化。舞台上，谭元元和女孩们还面临着观众不易察觉的风险：她们踩的地胶铺在LED地屏上，较之平日表演舞台“脚感很硬”；另外，配合升降台剪裁，地胶衔接边缘不平，而芭蕾是“足尖的艺术”，舞者立足时容易重心不稳被地胶刮倒。不过在谭元元看来：没有尽如我意的舞台，只有尽我全力的呈现。她说：“这才是跳出了舒适圈。”

四登春晚，跨越三十一年，谭元元的舞姿令人忘却她已48岁——一个绝大多数芭蕾舞者早已退役的年龄。舞台上的她是完美优雅的芭蕾女神，生活中的她是个随性自然的女性，喜欢素颜、牛仔裤，喜欢开车在路上飞驰，喜欢看电影，喜欢收藏红酒和迪士尼娃娃……

如今，谭元元把工作和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国内，身兼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和苏州芭蕾舞团艺术总监。她依然坚持一周三天的芭蕾训练，磨炼和等待着，渴望有一天遇到合适的作品、合适的角色随时登上舞台。“我真想看看我究竟还能跳多久。对我来说，芭蕾就是我的生命，为了生命的延续，我会继续用我的方式起舞。”

编辑 曹宏萍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