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花

作者: 陈焕焕

恶之花0

引子

秋风轻拂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富丽苑小区的居民们饭后悠闲地散着步,沉浸在各自的谈笑之中,浑然未觉一个身穿黑色上衣、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悄然步入小区东侧,匆匆钻进了九号楼一单元。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呀?”门缓缓打开,露出肖娜的身影。她一只手紧握电话,似乎正忙于通话,另一只手则本能地挡住门框,将黑衣男子拦在门口。

“您好,我是免费做油烟机清洗的。”黑衣男子热情地说。

“不用不用,我正忙着呢。”肖娜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完便要关门。

“我给别家也洗了,很干净的,您试试吧,不要钱的。”黑衣男子边说边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趁机钻进了屋里。

“你!”肖娜有些犹豫,但手边的电话更为重要,最终她还是默许了对方的冒失,任由他在厨房里忙碌。半个小时后,黑衣男子请肖娜过来检验成果。她仔细一看,不得不承认,那台油迹斑斑的油烟机简直焕然一新。

“您家的油网该换了,可惜我今天没带。下次路过时,我给您电话,您下来取,怎么样?能留个联系方式吗,美女?”黑衣男子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好……好吧。”肖娜有些迟疑,想着这不过是寻常的售后服务,便给他留了号码。

次日中午,电话铃声响起。肖娜来到小区门外,只见一辆破旧的银色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当她伸手接过油网时,一块冰冷的毛巾突然向她袭来,紧紧捂住她的口鼻,浓烈刺鼻的化学气息瞬间钻入鼻腔,瓦解了所有的抵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世界在旋转中褪色,她隐约看见黑衣男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情地吞噬了她眼中最后的光亮。

“市人大代表肖娜失踪了!”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周钰良十分震惊。对于肖娜,他并不陌生。他曾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肖娜为人豪爽,仗义执言,几年前因揭露城建局内部吃拿卡要的事而遭受打压。

当然,她的战绩不止这些。这位昔日的知名女记者,最初因一篇关于上市公司弘利集团总经理涉嫌性侵幼女的报道,被推至风口浪尖。尽管过程险象环生,甚至被黑恶势力追杀,但她凭借过人的勇气和智慧取得了关键证据,当时还是普通刑警的周钰良曾奉命保护她的安全。

后来,肖娜工作出色,从新闻界转战政坛,从办公室主任一职逐步晋升为民宗局书记,被选为市人大代表,成就斐然。

为了尽快了解案件情况,周钰良约见了肖娜的丈夫刘昊明。昏黄的灯光下,刘昊明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与无助。他向周钰良透露,妻子的事业心很强,多年来专注于工作,而他更多是照顾家里,照顾女儿的生活和学习,对于妻子的日常交往和人际关系知之甚少。

案件研判会的气氛凝重而紧张,副局长一再强调寻找肖娜的紧迫性,提出必须全面梳理现有线索,尽快明确下一步行动计划。

在周钰良看来,要想找到肖娜,还是要从活动轨迹上入手。据视频监控小组报告,肖娜失踪当天,边接电话边离开了小区,她并未驾驶私家车。通话记录显示,她最后一次通话对象使用的是临时手机号,之后再无任何联系。监控小组进一步追踪了肖娜的手机信号,信号在离开市区的高速公路途中突然消失。

专案组内意见并不统一,有人倾向于这是一起绑架案,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至今仍未收到任何赎金的要求,仿佛绑匪的动机并非金钱;还有人推测,此案是打击报复,但随着调查的层层深入,不曾发现肖娜近期与他人有过明显的仇怨或冲突。线索在这里似乎骤然中断,留给专案组的,唯有重重疑云。

恍惚中,肖娜渐渐苏醒。她扶着头,脑袋传来阵阵剧痛,昏暗的灯光在眼前摇曳着,朦胧得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划破了周遭的沉寂。

肖娜循声望去,视线在模糊中努力聚焦,勉强认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他坐在凳子上,身穿黑色衣裤,头戴黑色面罩,全身遮得密不透风,唯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

肖娜攥紧衣角,环顾四周。这个狭小的空间,不过十几平方米,除了她身下的椅子和男人所坐的板凳外,空无一物。墙上有一扇狭窄的窗户,仅比A4纸略宽。光线透过满是污垢的玻璃窗,洒下几缕斑驳陆离的光影。面罩男身后是一扇紧闭的门,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肖娜的心随着视线的移动而愈发沉重,她感到自己正被囚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无法逃脱。

她双唇翕动,颤抖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老式的灯泡孤零零地悬挂在房顶中央,散发着微弱的光。面罩男仿佛故意选择了灯光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异常冷冽,如一把利剑直刺肖娜的心里。寒意自脚底升起,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地方嘛,不重要。”男子顿了顿,仿佛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快感,“饿了没?要不要来个馒头?哈哈!”笑声在空旷的屋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儿来?”多年来新闻工作练就的沉着机智并没让肖娜乱了方寸,尽管内心十分恐惧,但她依旧保持冷静,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自救的方式。然而,在一番挣扎与尝试后,她悲哀地意识到,唯有静待时机,别无他法。

“啪!”面罩男上前狠狠地扇了肖娜一巴掌,“他妈的,问你吃不吃馒头,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他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本加厉,对着女人一阵拳打脚踢。

肖娜双手紧紧抱着头,嘴里不住地求饶。泪水和污垢布满了脸庞,哪还有昔日优雅的模样?

面罩男停了下来,残忍地戏谑道:“老子不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要留着你,慢慢玩。”

此时,墙上的窗户已经无法透进一丝光亮,外面一片死寂,就连微弱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不见了。

身体传来的阵阵疼痛,无时无刻提醒着肖娜,她必须逃出去,否则必死无疑。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上次因报道弘利集团总经理强奸幼女被人追杀时还要强烈。那次至少有公安机关的保护,但这一次,等待她的是什么?这个男人为何要将她囚禁于此?

“肖娜胆识过人,能力出众,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强人。”不少同事对她评价颇高。

周钰良暗暗思量:毕竟风传肖娜有意角逐副市长的职位,而竞争对手周鹏在工作能力上似乎并不如她,但他家庭背景强大,更有传言称他的一位堂叔在黑白两道都颇有势力。那么,这个周鹏会不会有嫌疑呢?

周钰良谨慎地向副局长汇报了自己的推测和打算。副局长神情复杂,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们先做外围的调查工作,毕竟涉及公职人员,我不希望你们的调查给公安局或个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哎。”周钰良心领神会,副局长虽轻描淡写,却字字千钧,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毕竟周鹏背景深厚、关系复杂,若处理不当,就如捅了马蜂窝,不仅他周钰良自身难保,恐怕连副局长也要受牵连。

如何与周鹏接触,既能摸排清楚线索,又不至于让双方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是摆在周钰良面前的一大难题。他反复推敲,细细筛选,试图找出那条最合适的路径,直通周鹏的圈子。终于,在一番苦思冥想后,灵光乍现——他的同事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刘建民与周鹏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正好他与刘建民的关系也颇为融洽,平日里少不了相互帮助。有了这层天然的默契,这事竟水到渠成地办成了。

一家川菜馆里,在刘建民的引荐下,周钰良见到了周鹏。他身着一套深色休闲运动服,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举手投足间,显露着自信和内敛。周钰良暗自思忖,此人似乎并非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大领导好,建民总在我面前提到您,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周钰良伸出手,主动上前搭话。

周鹏含笑说道:“周大队,久仰盛名,咱俩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两双宽厚有力的手掌握在一起,犹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席间,周鹏的一举一动都未逃过周钰良的注视。他喝酒豪爽,酒量相当不错,谈笑风生间,引得大家笑声连连。

“大领导,”周钰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故作好奇地问,“听说您最近筹划了一个大项目,方便透露一二吗?”

周鹏眼里瞬间燃起兴奋的火花,语气却保持着一贯的谦逊:“瞎说!哪里有什么大项目,不过是从外省引进了一家电子厂。如果项目成功,预计每年将为我市带来上亿的财政税收,同时解决上千人的就业问题。”言辞间,他对这个项目似乎是志在必得,“为了推进此事,我已经出差一个多星期了,主要是与这家企业商讨合作事宜。要不是市里有重要会议,不得缺席,现在我还在外省呢!”

一番不动声色的试探后,周钰良渐渐明朗,周鹏与肖娜失踪案之间并无直接联系。

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面罩男将肖娜绑得结结实实,有时候他会出去半天,每次出门前,总不忘将门锁死。肖娜明白,这个男人是个老手,绳子打结的方式很复杂,无论她如何挣扎,绳子始终如铁链般牢固,令她无力挣脱。肖娜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囚禁了多少天,每一天都像是无尽循环中的一环,重复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正想着,一阵门锁转动声响起。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饿了吗?”面罩男音色沙哑,见肖娜没有回应,粗暴地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虽然肖娜早已饥肠辘辘,但她仍旧紧闭双唇,似乎在无声抗议。

“他妈的,你聋了吗?”面罩男怒吼着猛地踢在了她的肋骨上。

“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肖娜颤抖着蜷缩成一团,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

“老子问你话,你就得答,否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面罩男伸手抓住肖娜的头发,狠狠地撞向墙面。“嘭嘭”两声闷响,她的额头立刻涌出大量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绝望的时刻,肖娜终于发出了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钱?算个屁!有钱就了不起吗?老子不稀罕你的钱,我就是要你的命!”面罩男不屑地说。

“求求你,别杀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肖娜的脸上混合着泪水和鲜血,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仿佛一个受尽折磨的女鬼。在极度的恐惧和剧痛中,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和母亲的笑容,此刻,活下去成了她唯一的念想,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已不再重要。肖娜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匍匐在面罩男的脚下,嘴里不断重复着求饶的话语,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她必须活下去,无论代价是什么。

“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人大代表就能高人一等了吗?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死。老子活够了,就是要拉上你一起陪葬!”面罩男愤怒地一脚踢开了趴在脚边的肖娜,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我警告你,别再哭了,吵死人了!再哭下去,我现在就让你永远闭上嘴!”面罩男不再掩饰眼中的杀意。

肖娜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她咬紧牙关,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他,更不想就这样轻易地丢了性命。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想起面罩男刚才所说的话,刹那间,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她意识到这个男人知道她的情况,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到底是得罪了谁,要将她置于死地?

肖娜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痕,现在不是沉溺于恐惧的时候,她必须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这个男人似乎对富人和权势者有着深深的厌恶,她只能智取。

市局会议室里,周钰良和民警们一起深入研究了肖娜失踪前后的活动轨迹。

“肖娜的社交圈相对简单,主要是同事、同学和发小。我们询问了她的一些密友,得知肖娜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人际关系,几乎没有与人结怨,除了那起弘利集团总经理性侵幼女案,她确实与人结下了梁子。”听着汇报,周钰良不禁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上一篇 点击页面呼出菜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