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
作者: 【英】简·希菲尔德一
一个人很肯定,另一个很怀疑。
话题是一个女人失踪了,她叫肖娜,十九岁。昨晚她出门参加一个聚会,直到现在仍没有回来。作出肯定的人是她的丈夫凯文,比她年长两岁。他肯定情况不对头。肖娜一晚上没有回家,早上没有去上班或请病假,也没有用手机、短信或社交媒体同其他人联系。这完全不像她的行为。在她的丈夫看来,这是她出事的证据。很明显,不是吗?
持怀疑态度的人是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官,两倍于凯文的年纪。他在坎贝尔的起居室里,坐在这个年轻人的对面。另一名警官站在他的后边,打量着房间。这个怀疑的人说:“好吧,现在我们来听听带子。”
他的妻子出门前曾保证午夜回家,约定时间过去一个小时后,凯文曾给她打过电话。电话接通了……但不是肖娜。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凯文大吃一惊,问肖娜在哪里,对方却问他是谁。凯文说他是肖娜的丈夫。按理说,那个男人应该让肖娜来接电话,他没有。相反,他说凯文要不回她的……
凯文不再犹豫,机警地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同时打开了免提。
“什么?你究竟是谁?让我的妻子接电话。你怎么会有她的手机?让她接电话。”
“现在她是我的了,傻瓜。”
“你究竟是谁?她在哪儿?”
“叫我阿比克特。”
然后,那男人挂断了通话,录音就此结束。
凯文看着警官,等待他的回答。警察刚到门口时,凯文就想把录音放给他听,但是,这位持怀疑态度的警官说他们会处理的。
“我知道你们警察每天都接到上百个关于失踪人口的电话,也相信有各种各样的误会,但你需要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毕竟,现在有这段录音了。”凯文再次恳求道。
可眼前的警官并没有被凯文的话感染,反而微微一笑道:“是的,我听到了。也听到了录音里传来的隐隐笑声,我相信,你也听到了。那笑声听上去是个女人,对吗?”
凯文的确听到了,却不敢肯定。他生气地说:“你是说……那是肖娜?你什么意思?你认为这意味着她没事?那……那个男人……他……”
“可能是她的一个朋友。也许肖娜看到屏幕上你的名字,故意让他来接电话。”
“她干吗要那么做?”
“也许她不想跟你说话。你说过,你们的关系有点儿不佳,因为她多次夜不归宿。就在上个月,我们接到一名女士的电话,说她丈夫失踪了。可两个星期后,她的丈夫就从伦敦打回电话,说自己一直住在那儿,而且是跟前女友同居。”
“我跟你说过,她没有与其他朋友联系,也没有去上班。”
“我刚刚提到的那个人也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络。类似的情况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罕见。你说肖娜原来住在苏格兰,一年前才搬来跟你在一起,对吧?”
凯文叹了口气道:“她干吗要跑回那里?她在那里已没什么亲人了。”
凯文进一步解释,肖娜从不认识她的父亲,跟母亲相处得也不是很好。她的姨妈、舅舅、表兄弟姐妹和外祖父母都在加拿大。至于朋友,肖娜只有很少的几个,都是她大学里同一个宿舍的室友。当凯文在网上遇见肖娜时,她立刻对他说,她渴望离开苏格兰。在她问及自己是否可以搬到谢菲尔德前,他们在网上交往了半年。“她拜托的我,”他强调说,“她迫不及待想搬到我这里来。”
“她学完了所有课程吗?”
“没有。她决定在这里找个工作。几星期后便离开了那里,可见她是多么急切。”
凯文认为自己的这些说法进一步强化了妻子是失踪而不是离家出走的观点,但警察却是另一种想法:“你还没看出来吗?这表明,肖娜有抛弃以前生活的习惯。你对我们说肖娜是个酷爱聚会的人,常常夜不归宿,而现在,录音里笑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她。”
凯文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们不打算管这事了?”
“我还听到另一个我熟悉的词,坎贝尔先生。电话里的男人说‘阿比克特’,意思是偷牛贼。牛在俚语里代表女人——尽管通常是不敬的,听起来,他的意思像是要‘偷’走你的妻子。”
凯文停顿了一会儿,以免说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话。“你是说,我应该忘了她,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事实是,大多数失踪的人通常都过得很好。”
凯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先生。我没有吓唬你,我会认真对待你的请求。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份失踪人口报告。肖娜只不过一个晚上没有同你联系而已,而我自己的女儿……听着,继续给她的朋友和家人打电话,注意她社交媒体的动静。我敢说,你会发现她没事的,你觉得如何?”
凯文不完全赞同,但点了点头。他知道,警方不会在短时间内为一个失踪的成年人贸然行动,而且,是一个有着遁逃迹象的人。
二
博朗扎宾果俱乐部是莉兹·米勒探长熟悉的地方。不久前,她循着一条线索来到宾果俱乐部门口,要逮捕一名涉嫌双重谋杀的窃贼。那个案子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但与她以前的经历不同,那次抓捕变成了一场疯狂的狩猎。今天,她回来抓同一个家伙。
汽车停靠在停车场后方一个大垃圾箱旁。莉兹和一名叫博森的警长——五十多岁,是名快活而肥胖的前军人,最近转业到伍德瑟兹警察局。莉兹还不是很了解他,但看得出他很热爱这份工作。在愁云笼罩的日子里,他那幽默的语言常常减轻了自己抑郁的心情。而且,他也从不介意一名年轻女性做他的上司。
莉兹告诉她的组员,她将和博森两人前往,进行一次相对安静的抓捕。宾果游戏正在火热地进行,希望他们的行动能避开上百名顾客的注意,也避免在嫌疑人被拘押前这事被捅到媒体上。
他们从接待处走了进去,柜台后面的女人问他们是不是会员。进来之前,莉兹看了一眼她的皮夹子,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两张会员卡:她上次来逮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专门注册的,其中一张属于她的好朋友利亚姆·贝内特警长。她想知道是否应该邀请他在一个晚上来玩宾果游戏。
她刷了一下自己的卡,又用贝内特的卡为博森刷了一下。穿过接待处走进酒吧区,前面就是游戏大厅。就像上次那样,顾客们走来走去,买饮料,在水果机上赌博,成群结队地聊天。这是一个繁忙的星期一下午。从游戏大厅传来喊号的声音,听出这个声音后,她笑了。
她要博森盯着喊号人,同时让工作人员带自己去经理办公室。和以前的计划一样,她准备以老板召见的名义将嫌疑人叫到办公室来,在那儿实施逮捕。
上一次,经理是位中年妇女,这次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你是为肖娜·坎贝尔而来的吗?”经理先行问道。
“不是,先生。是为路易斯·卡特,那个此正在喊号的人。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你能派人把他换下来,带到这里来吗?”
经理派了两名工作人员执行莉兹的要求,一名接着喊号,一名把卡特带到办公室。莉兹警告他们不要说警察在这里。他们一离开,经理就问:“那么,你有肖娜的消息吗?”
莉兹站在门后,以便卡特走进办公室前看不到她。“我不认识肖娜·坎贝尔。”
“一个多星期前她失踪了,一直没来上班,这不像她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我对此一无所知。你可以打电话到警察局问问。”
当卡特·路易斯走进办公室看到莉兹时,他的肩膀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显然,他记得她。他转身像是要逃走,但博森跟在他后面,堵住了门。
“这次你又错了,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卡特说。
“这次没错。”莉兹告诉他。
卡特·路易斯被铐了起来。为避开爱管闲事的眼睛从紧急出口押送出去后,博森和莉兹把他交给等在那里的警官,然后回到自己的车上。博森开着车,跟在押送卡特的车后面时,莉兹一声不吭,一丝疑虑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掏出手机连上网,过了五分钟,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答复。博森看出了她的不悦,突然拐了个弯以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啦?你对我不理不睬,而我认识你才一个月。我老婆过了二十年才是这种状况。”
她摇摇头道:“没啥。”他释然了,可是她做不到。又沉默了半分钟后,她说:“有一个叫肖娜·坎贝尔的姑娘,失踪已九天了。她在宾果俱乐部工作,一直没有去上班。”
“听上去不熟悉。”
“是不熟悉,她不在失踪人员部的网站上。新闻里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低风险。”
莉兹点点头。失踪人员部是英国国家犯罪调查局的一个部门,警察必须请求他们的帮助。如果失踪人员被认为是低风险,即受到伤害或伤害他人的可能性很小,这种联络并非总是必要的。同样地,莉兹所在部门重案调查2组——覆盖南约克郡的罗瑟勒姆、谢菲尔德、唐卡斯特和巴恩斯利——只有在引起十分担忧的情况下才受理失踪人员的案子。
“肖娜·坎贝尔的案子可能是当地侦探负责的。”莉兹进一步作出判断。
“可是你不知道,而不知道是你所讨厌的事。”
“太对了。”莉兹抓起车上的对讲机。
肖娜的档案将指定一名警官负责,不管是不是低风险,她的情况都应该被输入到国家警察网里,以便全国的警察遇见她时知道她的困境。莉兹打电话核实,但一无所获。现在,就连博森都来了兴趣。
“那不是我们的调查目标,而我们还有个杀手要审问。”博森说,“不过我感觉你有个计划,最终我们会那么做。”
他的答案很快就来了。莉兹给宾果俱乐部的经理打电话,重新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职责与管辖领域,然后说:“你能把肖娜·坎贝尔的地址告诉我吗?”
三
肖娜·坎贝尔曾在位于邓迪斯托布斯维尔的宾果俱乐部做兼职,她就是在那里遇见未来的丈夫的。二十一岁的凯文跟朋友从谢菲尔德过来参加单身聚会。他和肖娜有一段长距离的浪漫史,直到肖娜的工作场所永远地关门。由于没有工作和对大学课程的不满,肖娜决定搬到谢菲尔德同男朋友住在一起。
她在博朗扎宾果俱乐部找到了工作,六个月后同凯文结了婚。一切都是一时的狂热,十一个月后,所有的浪漫都消失了,肖娜说她要搬回苏格兰。那是四个月前,而现在她走了。名义上,你可以争论说肖娜只是在一段“假期”后回到了家,除了没人认为她是那种不跟朋友拥抱告别就走的人。
“那……为什么你没有报告她的失踪?”听完了这个故事后莉兹问。
地址在弗雷泽路,离她在伍德瑟兹的警察局不到五百米。房子位于这条住宅街的尽头,左边是一排树木,右边是一座足球场。当车在外面停下时,莉兹要博森在车里等她。可他不喜欢这个主意,担心地问:“真的吗?要是这个丈夫杀了她又杀了你怎么办?我可能在这里等上一天。”
“要是十五分钟后我还没出来,你就踢开门冲进去。”她回答。
就像他的话,这也是一句玩笑。只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
听着凯文·坎贝尔讲述着一段失败的年轻爱情故事时,莉兹看到博森下了车,不得不从起居室窗户处朝他竖起大拇指。
虽然已是正午,凯文仍然穿着睡衣裤来开的门。年轻人高大而帅气,但他睡眠不足,浮肿的眼睛使他有些显老。他一打开门,就看到穿西装的莉兹举着警官证,他那没有表情的脸立刻变成了恼怒。
“终于有时间来找我了,嗯?”
“我想,这说明你知道我是为肖娜——你的妻子来的,对吗?”
他镇静下来,回答道:“对。怎么过了这么久?”
“我们进去谈吧。”
当莉兹问他为什么没有报告肖娜的失踪时,凯文·坎贝尔恼怒的原因清楚了。他对她说他的确报告了妻子的失踪,一名警官被派来了解详情。虽然警官和他的搭档在房子里看了看,但实际上只是在敷衍他,并没有认真对待肖娜的失踪。